76、第 76 章(2 / 2)

春山赴雪 伊人睽睽 4727 字 2天前

李微言转头就向光义帝告状:“小公子别有用心啊,陛下。”

光义帝沉着询问:“他查什么将士?”

林夜这些日子在金州的动向,并非无迹可寻。光义帝要林夜办的事,久久得不到进展。而今林夜忙别的事,光义帝难免不满。而登内宦递上详细的文书,汇报林夜是如何查的,光义帝面色便沉如墨水,颇为难看。

李微言见光义帝不制止,便拿起那汇报文书看。李微言一目十行,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哦,他在查去年年底凤翔那场大战的死亡名单啊。怎么回事,小公子这是在起什么疑心?”

李微言说许多,见光义帝默许,他便尝试着:“我看,小公子是被冬君这样的草莽被带坏了。那冬君上次讨要陛下的血,说是治她的毒,可我看她健康的很,谁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光义帝同样想起此事,他眉目闪烁,召人询问那位神医,是否从雪荔身上得到什么进展。

很快,神医的回话送到案前:陛下的血和冬君给的血,似乎有些关联,但还未能实验出结果。此事尚无进展。

李微言冷笑:“等有进展就晚了。”

李微言扭头便朝向光义帝:“陛下,您不能继续仁善,由他们胡闹了。冬君今日已经查去金州的府衙,明日是不是要查行宫。冬君多么可爱伶俐,必然是被小公子蛊惑的。小公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对什么起了疑心。臣只知道,他这么闹下去,金

州的祭祀可能办不成了??将士们都抗议呢。”

光义帝垂眸半晌:“世子有何良计?”

李微言心头一顿。

他一向随口胡说,十句话中不见一句真心。而他随意的话,竟让光义帝有了回应。这岂是他蛊惑的?这分明是,光义帝要他说出皇帝的心事。

帝王心术啊......

是了,这位皇帝玩弄帝王心术,一向是把好手。

李微言心中冷笑,口上干脆大胆道:“不如直接下手吧。陛下,派人直接擒拿冬君入宫,审问冬君到底是何居心。陛下不好动小公子,但一个江湖草莽,就容易很多了。

“我们将她困于宫中,折断翅膀,臣来审讯......假以时日,臣必送给陛下一个合格的死士。”

光义帝目光幽静地看着他。

光义帝淡声:“你听到世子的话了吗?”

伏地冷汗的内宦一怔,立刻:“奴才听令!”

李微言眸子微缩。

光义帝又忽而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桌前俯身。仍坐在棋盘前的李微言怔愣,忽而意识到,“擒拿冬君”这样的任务,被揽到了他身上。而他不做评价,幽幽盯着那位光义帝。

纱帐飞扬,光线更暗,又一道闷雷声划破天空。

李微言想,今夜必起暴雨。

而在暴雨前,光义帝执笔于书桌前,写了一行字。他唤那个内宦上前,将字条给出。从李微言的角度,他看到那位内宦觳觫发抖,满头冷汗。内宦躬身伏拜,拿着皇帝的手书退了出去。

李微言笑吟吟支颌:“陛下下了什么令?是给免死金牌吗?或者帮臣调遣三军,擒拿那冬君?”

李微言起身:“臣这就接旨。”

“你这孩子,朕还不知道你?”光义帝笑骂,“誉王上下为朕效力,全家尽亡,你手里哪还有什么人手?朕调遣三军,不过是给你充个面子。听说那位冬君是武功高手,朕不知武功高手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但多派些人马,总是够的。

光义帝叹笑:“先好生请人吧。若不从,再动兵。”

光义帝又无奈叹气:“朕虽是皇帝,看似风光,下方那些打仗的将士们,未必真的听朕指令,不过是面子上顺从,谁知道真的能调多少?若是照夜还活着,调兵便简单很多。”

光义帝:“将军守国门,轻易不出兵。只希望此次,他们给朕些面子。

李微言心想是了,将士血气重,虽敬皇帝,却也未必完全顺服。若没有一位帅才调兵遣将,皇帝想调动这只大军,也艰难很多。然而光义帝还是要调,是当真那么想要冬君,还是皇帝想试一试,川蜀军对他的听令,到底有几分。

李微言陷入思考,发觉光义帝凝视着他。

李微言便拱手道:“陛下既给了人,臣便不能坐视不管。臣亲自去一趟吧。”

光义帝笑骂:“你如今手筋脚筋俱废,出去做什么?好好待在这里,与朕一同下棋等消息吧。莫非你是贪那功劳?放心,只要冬君回来,功劳就是你的。你是朕的堂弟,朕总要想法子....……照拂你。”

照拂一个手筋脚筋俱废的废物王侯吗?

李微言的心一点点朝下沉。

光义帝不让他走,莫不是不信任他?看来,当初光义帝在誉王府中遭山贼擒拿一事,让这位皇帝对李微言的信任,减了许多分。上次冬君舞剑之事,也是因为李微言暗中作梗,没让光义帝得偿所愿。

这位皇帝看似温和,其实未必不知情。

帝王心术、帝王心术.......

李微言沉沉地落座,又被再一次响起的打雷声惊动。他朝皇帝拱手:“陛下,臣既然不回府了,要不派一个人去臣府中,跟臣那位烧饭的老翁说一声吧?”

他在光义帝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那是......臣的奶娘的半聋父亲。奶娘死后,臣懒得见府中杂人,便只留了老翁。”

光义帝叹息一声,点了头。

李微言便起身走到帐外,站在光线阴郁的长廊下。他知道光义帝在盯着自己的背影,他知道这里的所有话都会被监视。但无妨,他亦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法子。

李微言如常地嘱咐,内宦得到光义帝颔首,才告退离去,前往誉王府上递话,说世子今夜不回府云云。

光义帝和李微言继续下棋时,誉王府中的半老翁得到了内宦的传话。

那传话内宦在老翁耳边吼出消息,许多遍后,老翁才憨憨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状。传话内宦离去后,老翁便急急忙忙扯了身上的做饭兜布,抓过一根烧火棍就从后门潜逃出去。

老翁记得小世子告诉自己的暗语:若是不用早膳,便是皇帝要对世子下手;若不用午膳,是对小公子下手;若不用晚膳,便是对雪荔下手。倘若三餐俱免,不言早晚,那便是光义帝要对所有人下手了。

小世子传来的话中不言早晚,那便是......皇帝要动手了。

而昔日小世子嘱咐他出逃,让他去找援兵。小世子和那位雪荔有约定,小世子帮那位一个忙,那位若有可能,便要帮小世子一次。

雷声嗡嗡鸣声震耳,雨兆鲜明。

叶流疏站在自己府邸寝舍的窗口,抱臂而望天上繁云。

她想着前几日林夜夜里潜入府中,和她说的那番话。

霍丘国吗......宣明帝怎会和霍丘国合作?天下百姓昔年遭霍丘国如何羞辱,当牛做马,任意贩卖,不似人族。那般的屈辱历史,时隔二百年的风霜,她也经常听人说起。

她不信小公子的一家之言,她要证据。

雷声嗡鸣在天,县衙外的巷中摊贩探头,纷纷嘀咕着“要下雨了”,各自卷了货物归家。

没一会儿功夫,巷中只剩下了墙根下站着的宋挽风和雪荔。

宋挽风全身罩在墙下阴影中,雪荔仰头,只看到他一丁点雪白的下巴,和几分奇异的笑容。

宋挽风莞尔,慢悠悠:“我要小公子的心头血?我为什么要小公子的心头血?你为了林夜,这样冤枉我吗?”

雪荔道:“你若不是盯着林夜的心头血,你应早就出手杀他了。”

宋挽风笑吟吟:“为何啊?”

雪荔望着他噙笑的眼睛:“你再伪装得天衣无缝,伪装成一派贵族郎君的娴雅模样,你本质仍是杀手。你与我是一样的,遇到威胁,你想到的绝不是虚与委蛇,你想到的法子,一定是杀人。”

雪荔眸色淡渺,语气清寂:“旁人都忘了,你是风师。你装成好人,他们都不提防你。可你不是好人。你和我,都不是好人。”

宋挽风眼中笑意加深,渐渐幽亮。

他从未想过,“无心诀”的影响变弱后,还有这样的好处。雪荔会看向他,会打量他,会思考他。多少年啊......长达十三年,雪荔的目光从未落在他身上过。

正如,玉龙的目光,也不落在他身上。

宋挽风幽声笑:“那我为什么就一定想杀了小公子呢?”

“因为你讨厌他,”雪荔恹恹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但你好几次动了杀心,我能看出来你的杀心。可你每一次都没有动手??曾有一次最合适的机会,便是林夜假死的那一次。那一次,我以为……………"

她那时躲在树上,看到宋挽风拍向林夜的那一掌。

她清晰地看到宋挽风噙着笑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变快,她一下子从树上扑纵而下。后来,她的心情一直不好,她担心林夜出事。她偷偷摸林夜的心脉,然而林夜依然活泼依然爱笑,看上去毫无异常。

可是雪荔也相信宋挽风绝不会失手。

他是杀手。

他是师父培养出来的“风师无双”。

他那时都没有杀林夜,在雪荔看来,宋挽风一定有更大图谋。而宋挽风在图谋什么呢?

雪荔仰头,询问:“是师父吗?”

宋挽风玩味重复:“师父?”

青年模糊的形象,在雷声阵阵后,开始清晰起来。他蛊惑般低头,朝向雪荔:“说下去。”

雪荔:“你也像我一样,需要林夜的心头血,去救师父吗?然而我与林夜约定时,并不确定林夜到底能不能救师父,因我不知道师父的心脉到底有没有消失。可你也这样做......这说明,你知道师父还有救,是不是?”

雪荔朝前走:“你一定回过雪山,一定见过师父。你对师父死亡的态度不对劲。你不想让我查金州的事,不断催促我回雪山。你发现林夜与我是朋友,干脆生了主意,想让我绑走林夜......你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