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一个,能随时把感情当做武器的妻子。”
裴文宣红了眼眶,他没有看李蓉,牙齿轻轻碰撞着,捏紧了拳头“你可以嘲笑我天真,嘲笑我幼稚,嘲笑我无能。”
“可是你不该嘲笑我的真心。”
“我不愿意和离,是我在意这份感情,哪怕为此给权势让步一点,我也不舍得。可你没有半点迟疑,甚至没有想过其他办法。你之前同我说,若有真心,便该给其尊重。但到这样抉择的时刻,李蓉,你从来都这么毫不犹豫,选择了权势。”
李蓉听着这样的话,她感觉自己仿佛是被裴文宣按进了水里。
周边都缓慢安静下来,她整个人被水浸泡着,奋力挣扎,无法呼吸。
她听着裴文宣的话,像上一世的最后十年,他一次次骂她“李蓉,你简直是黑心烂肝,蛇蝎心肠。”
而李川也会在偶尔酒后,端着酒杯若有似无问她一句“长公主,你说若我不是陛下,我还是你弟弟吗”
以前她不在意,她可以和他肆意对骂,甚至于直接大大方方告诉他,对,我就是这么个蛇蝎心肠黑心烂肝的毒妇,怎么了
她可以对李川笑一笑,似是听不懂一样转过话题,只道“殿下说笑了。”
她以为她习惯了。
可这一世重来之后,当她以一个全新的李蓉和裴文宣相处,当她得到过李川真心实意的一声“阿姐”,当她得到过裴文宣郑重那一声“我等你”,她感觉自己人生终于有了光,光芒冲刷了她满身泥泞,让她仰起头来,也开始渴望着那些早已被这宫廷溺死的、那些不该拥有的念想。
因为仰头见过阳光,于是在有人再一次把她按进水里时,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涌上来。
她静静听着裴文宣的话。
他说“我要的李蓉,值得我守候的李蓉,不该是这个样子。”
李蓉听得笑起来,她没有回声,没有应答。
她捻起一颗棋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道“我不过是提个建议,你愿意接纳就接纳,不想当官了,想去送死,被苏容卿按在地上踩,我也无所谓。”
“你以为我多在意你”李蓉将棋子放在棋盘上,低哑出声,“你要是没用,你去死我也没什么关系。”
裴文宣听到这些话,他知道这是李蓉的气话。
李蓉这人若是恼怒起来,多狠的话她都说得出口。他明明知道,可是他还是觉得疼。
大约是和李蓉平和相处的时间太长,都忘了这个人若是挖起人心来,能凿得多疼。
好在马车到了公主府,马车一停,裴文宣片刻都无法忍受,径直从马车上跳下去,直接往公主府里进去。
“今晚我不回去。”李蓉下着棋,平静出声,“你好好想想,裴大人,我奉劝你――”
“情爱无益,前程要紧。反正我不在乎,”李蓉平淡出声,“您自个儿掂量。”
说完,李蓉便直接吩咐了车夫“走。”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讥讽,他背对着李蓉,闭上眼睛。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和李蓉计较,可是李蓉的每一句话,都来来回回刮在他心口,等听到李蓉马车离开,裴文宣终是忍不住。
他想他是被她逼疯了,他转过头去,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大吼出声“李蓉,你有本事别回来你今日不回来,我立刻写休书。”
“写”李蓉听到“休书”两个字,气得颤抖了手,她一把卷起车帘,不顾车夫劝阻,探出头去,看着站在公主府门口气急败坏的裴文宣,冷笑扬声,“我这就去花船上喝酒,找上个十个八个的美男子,你明天不和我和离,你就是孬种”
李蓉说完,“唰”一下放下了帘子,而后她抬起手来,捂住额头,靠在了桌边。
“殿下,”车夫忐忑询问,“去哪儿啊”
李蓉缓了片刻,低哑出声“去湖边,找条船,去南风馆里找几个找的好的公子。会吹拉弹唱的最好。”
李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我就不信,还有谁离不得谁了。”
车夫听了李蓉的话,也不敢多说,只能按着李蓉的吩咐安排下去。
李蓉闭上眼睛,一路往湖边赶过去。
裴文宣自己回了公主府,他先是取了折子,低头想要批着折子冷静一些。
他不能和李蓉吵。
有办法,总有办法。
他脑子里一团乱,没了一会儿,童业就冲了进来,急道“公子,不好了,殿下去了湖边,租了一条花船,叫了许多南风馆的公子过去。”
“不妨事。”裴文宣捏紧了毛笔,故作冷静,“人多出不了什么事儿。”
“不是,”童业跪下来,震惊道,“公子你什么毛病就算出不了什么事儿,您也不能这么看着公主乱来啊有一就有二,今日人多,明日人少了呢”
“出去。”
裴文宣冷声开口,童业着急道“公子”
“出去”裴文宣大喝出声,童业震惊看着裴文宣,好久后,他终于行礼叩首,退了下去。
等屋里再没了他人,裴文宣捏紧了笔,许久后,他忍不住一把掀翻了桌子。
他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回头抽了挂在旁边柱子上的剑,便朝着屋中一顿胡乱挥砍下去。
李蓉每一句话都在他心头。
他凭什么
他卑微,他无用,他无能,他凭什么想要一份感情
她不在意他,要不是他裴文宣还有几分才华,她还会嫁给他吗
他为什么要困在这里,为什么要去守一个反复伤害着他的人
为什么不辞了官去,回到庐州,为什么还要在华京这一摊淤泥里,陪着她苦苦挣扎
她不过笃定他舍不得她,她又凭什么让他舍不得她
剑狠狠砍过书架,书架上的盒子被砍成两半,一堆纸页从被锁着的盒子里散落开去,缓慢飘落到地面。
纸页上的字迹落到裴文宣眼睛里。
“裴文宣,你还好吗我在宫里等着你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虽然也觉得无所谓,但还是会害怕。算了,其实这信也寄不出去。我同你说实话吧。你不回来,我怎么可能无所谓呢。”
“裴文宣,其实有点后悔让你出华京了,督查司不要也就罢了,你不回来,我去哪里找你呢。”
“裴文宣,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他们不知道你这个人,有厉害,多聪明,那些出身于云端的人,怎么能知道,破开石头的嫩草,有多么惊人的生命力。而且,我还在华京呢。”
“裴文宣,我想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那一张张纸页,虽然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可裴文宣却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应当是李蓉被关在北燕塔时写的。
他愣愣看着纸页,看着那上面李蓉娟秀的字迹。
李蓉的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和他有些像了。
她好似是真的喜欢他的字,在暗处寻了帖子,一笔一划临摹过他的字迹。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喜欢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除了会说那样冰冷的话,会那样伤害他,却也会被他伤害,会隐藏着心思暗暗喜欢他,会悄悄给他写信,会临摹他的字。
他太在意他们的感情,太在意她去表现的得失,都忘记了,他所喜欢的这个人,是一个,把所有感情都藏在心里,只会用利刃插在自己伤口上保护自己的小姑娘。
裴文宣愣愣看着散落了一地的书信,许久之后,他猛地反应过来,提着剑就冲了出去。
等静兰回屋找裴文宣时,还没到门口,就看静兰急急上前,慌道“姐,不好了。”
“驸马呢”静兰见静梅的模样,便知不好,提了声道,“他人在哪里”
“驸马,驸马,”静梅喘着粗气,“方才提着剑,提着剑冲出去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