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出一口气,“你松开,我呼吸不上来了。”</p>
闻声,卫辞立刻松口温灵籁,手忙脚乱地看着温灵籁,“对不住,我一时间难以自己。”</p>
温灵籁抿唇,眼角有些发红,望着卫辞轻轻说道:“你知道,我不喜被人威胁。退亲一事,尽早协商。”</p>
话毕,她往后退了一步,眼里情绪复杂,那潋滟的眼眸,流下一滴晶莹泪珠,俄而迈入了府邸。</p>
卫辞被她那滴泪珠直戳心扉,失魂落魄看着温灵籁离去的身影,有种感觉温灵籁真的渐渐离她而去,他好像失去了她。</p>
不知道何时,停云对自己的态度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回过神,卫辞想要上前纠缠。燕娘上前一步,挡在他跟前,她不知从身上何处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卫辞的脖子上,冷声道:“县主的话,你还未听清?”</p>
见温灵籁一走了之,头也不回,卫辞彻底泄了气,抛去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形象,低眸冷眼望着燕娘,冷哼一声后离去。</p>
看到卫辞彻底离开了巷子后,燕娘小跑进了府邸,四下去寻温灵籁行踪。</p>
最终在主院台阶下寻到温灵籁的身影,她靠在廊柱下,眼里皆是疲惫,小小依人,显得无助弱小,蜷缩在那处,外面仍是飘雪簌簌,一片又一片地飘落在她身上,她浑然不知。</p>
燕娘没忍住,啜泣一声,捂住唇强忍哭意,眼尾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p>
良久,她长吁一口气,整顿好自己的心情,上前喊了一声:“县主。”</p>
温灵籁应了一声,抬起的眉眼中看到了许多空洞。近来的连番噩耗,将她的心蹉跎得令人心疼,她不过是拥有比寻常十六岁女娘多的记忆之人,可她此生也才十六。</p>
“县主,你身上的风寒还未好得利索。”燕娘提醒道。</p>
温灵籁闻声,仍是机械。</p>
“您若是病倒了,谁去替郡王奔波洗清罪名?谁又去寻疏阳世子?谁又去看望大娘子?”</p>
燕娘心里很是心疼她照顾大的孩子,她十分清楚温灵籁,是个心怀他人之人。温灵籁能为所有人谋划,为所有人考虑,可偏偏不会考虑自己。</p>
此时,温灵籁才回神。她擦了擦发红,挂着水汽的眼尾,站起身来,已将方才无措的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清理嗓音道:“走吧,回房替我备水备药。”</p>
日暮。</p>
府邸已挂起了只只灯笼,温灵籁坐在浴桶之中,似笼罩了一层暖雾。本已冷了半日的身躯被这温水暖得阵阵发颤,毛孔也将舒展。</p>
阴暗处的那个人,本是要带个消息给温灵籁,却不慎听见温灵籁房中有水声,静静别过脸,继续潜伏在阴暗处。</p>
他此生,好像一直在黑暗处,没站在光下。</p>
他记得第一次与温灵籁相遇的场景。</p>
那是在始安郡,他身为罪臣之后被流放到了始安郡,因年少走得慢,不慎被拍花子拐走。</p>
在目之所及,全是低矮屋舍,斑驳墙面处。街上基本都是衣衫褴褛,低头行走的流民。</p>
满目皆是荒败景象。</p>
他被人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像是没有尊严的货物一般,身子四肢无力地倒在冰冷却又不冷的笼子里。</p>
四处不少和他一样处境的人。</p>
一个身着色泽鲜艳的小女娘带着侍从,初入此街时满脸阳光。那便是年少时的县主温灵籁。</p>
温灵籁进了陋巷,陋巷深处,并没有她想象中挑着担子的货郎。未有手里拿着皮鞭的粗野汉子和随意放在地面上,锈迹斑斑的铁笼。</p>
铁笼装着的不是货物,而是衣衫破碎,面黄肌瘦的人。</p>
温灵籁一愣,徐徐停住了步伐,巷子里的汉子们却已发觉了她的存在。一双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她,视线落在她面上,身上,服饰上,饰品上,骤然变得贪婪而狰狞,像是午夜里冒绿光的豺狼。</p>
她鸦睫一颤,下意识地挪步往后退去。</p>
“女君!”</p>
侍从们及时追上前,横刀挡在她身前,目光凌厉地看向那群粗俗汉子。</p>
不少人顿时偃旗息鼓,悻悻低头。</p>
其中一个身穿土衣的汉子却眼珠一转,鞭柄重重敲击着自己身后的铁笼,高声对温灵籁吆喝道:“那边的贵人,过来瞧瞧,有你喜欢的货吗?”</p>
不等温灵籁回答,他一倒皮鞭,‘唰’地抽在铁笼上,笼内面黄肌瘦的男男女女惊慌起身,推挤着瑟缩在笼角。</p>
偌大的铁笼腾出半边,锈迹斑斑的笼底,倒卧一名少年。</p>
他发发髻早已凌乱,遮掩住了容貌,衣裳上是一道道血痕,浸透了鲜血的布片紧贴在肌肤上,破裂的部分瞧见了血肉,依稀可见无数狰狞的伤口,偶有不怕死的蚊虫‘嗡嗡’地飞舞在笼子周围。</p>
温灵籁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被吓得大气不敢出。陪伴在她身侧的燕娘伸手抓住她的小手,声音颤抖:“是人牙子。女君,我们快回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