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1 / 2)

春山赴雪 伊人睽睽 5195 字 2天前

癸未年三月最后一日,他对我说心悦、爱慕。

《雪荔日志》

这一夜,那些追杀者搜寻整座山,躲在山洞中的少年少女却丝毫不慌。

至少,他们都表现得丝毫不慌。

林夜问:“哪个''雪'',哪个''荔''?”

雪荔便拿着匕首,要找空地给他写字。但她视线一转,发现地上被他铺满了草屑,草屑干燥而温暖,却没地方写字。

林夜盯着她手中的匕首。

雪荔便想起了自己这匕首,是从他马车中顺来的。

他此时盯着看,是不是看出来了?自己要还给他吗?可是她拿走的东西,难道不是她的吗?

雪荔困惑间,见林夜目光从匕首上挪开。他面颊很白,这一路却一直绯红,此时更红??

在雪荔提问匕首前,这位小公子抬起眼,悄悄看她一眼。

林夜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淡定道:“哎呀,没地方写字了。那怎么办?不如就写在我手上吧。”

雪荔:“哦。”

她收回匕首,一手握住他手指,一手在他掌心写字。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狭小洞中只闻到二人极轻的呼吸声。

雪荔捏着他的手指,心无旁骛地写字。而林夜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时不时飘移一下,又时不时挪回来。

他的手指冰凉,却十分僵硬。雪荔写字时,感觉到他掌心的微颤。

雪荔想:可能是因为他太虚了吧。

雪荔写好后,抬头看他。

她的眼睛像雪水一样落过来,林夜便感到头脸更热,浑身颇不自在。他心中哀嚎,幸好她平时戴着斗笠,不然自己的好色之名,怕是要坐实了。

真是的。

他也没想到她这么好看啊。

她一眉一眼,都让他心尖发抖啊。

不过林小公子心中再如何想,面上都一贯是撑得住大事的。他捧着自己的掌心,好似认真地瞥了一眼,就笑吟吟道:“很好听的名字啊。”

他心中则想:“雪”不是姓。可见她是孤儿,估计是她那个所谓的师父给她取的名。

确定了。

她和真冬君一点关系也没有。

寒夜青山中,虫鸣在灌木间偶尔掠入几声。

洞内,林夜夸人的话想也不想,张口就来:“青天皓雪,荔枝红透。不是一个季节的物什,却因为一个名字,凑到了一起,可见寓意很好啊。”

雪荔问:“什么好寓意?”

林夜夸夸其谈,眉目飞扬:“冬日盼着夏日,雪中盼着荔枝......这难道不是好寓意吗?雪、雪......阿雪,你的名字很好,充满了希望,可见你师父十分疼爱你。”

雪荔:阿雪是谁?

林夜心中微动。

他想到祖父给自己取的那个字,因为自己尚未及冠,一直没用上的那个字......和她的名字,也有关联啊。

他因为这重联想而心中雀跃。

他本就是一个十分活泼好动的人,又年少轻狂,自然欢喜间,便蠢蠢欲动,想和这样美丽的少女建立些关联。

然而还没等林夜琢磨出与她攀关系的话题,雪荔低下头。

他心里一咯噔。

少女面色平静:“不是我师父取的名,是我自己取的。”

the "......".

雪荔低头玩着手中匕首:“师父在大雪天捡到我,所以师父给我取名“雪里''。后来楼中誊录名字时,负责誊抄名字的弟子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又不敢问我师父,我的名字就被记成了''雪粒''。

“我只是雪中的一粒尘,一粒米,一粒沙。不值一提,不为人知,无人在意。

“后来宋挽风说,这个名字不好,让我重新取一个。我当时第一次出山,看到夏天,看到荔枝。我就给自己取名‘雪荔''了。

林夜怔忡。

他想:宋挽风又是谁?!

但他无暇想那些,只听她轻描淡写的讲述,他心头就涌上针扎一般细密的心疼。她的声音又一贯无谓......有时候便是这样,她自己不觉得难受时,总要有旁人代她难受。

林小公子甚至生出些不安。

他为自己的出身而不安??虽然他现在东奔西跑十分辛苦,可他童年时是“混世魔王”,少年时是“林小霸王”。他从不缺爱。

面对不幸的人,他的幸福像一种讽刺。

林夜不擅长应对此事,却到底靠着自己强大的心理素质,故作无事地劝慰他人:“至少现在好啦。你现在叫‘雪荔'',寓意不挺好的嘛.....”

说完,林夜涨红脸,为自己的胡言乱语,想扇自己一巴掌。

但是雪荔点头:“对,我自己给了自己很好的寓意。”

林夜眼中慢慢涌出了笑。他看着黑暗中她的脸与眼睛,想凑过去靠近。可他僵硬着,他不敢。

林夜用聊天来安抚这少女:“你武功那么好,我好羡慕你啊。”

雪荔:“羡慕?"

她头又开始烫了,声音闷闷的。她从膝盖间露出脸,眼睛因发烧而水润迷离,懵然看他??这又是一个从来和她无关的词。

林夜知道生病了很难受。他见她这样,便想关心她。

可他和她有男女之别。他怎么关心她,才不算唐突呢?发烧的病人,恐怕也无法靠内力自愈吧?

林夜心中纠结,口上笑嘻嘻地和她聊天:“对啊。你应该比我小吧?我像你这么大时,武功可能还不如你七成厉害。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他又开始倚老卖老了。

雪荔平静说:“小公子今年未及双十弱冠。我今年十八岁。”

林夜心里道:好耶,问出她年龄了!只差生辰八字就......停!

林夜啊林夜,你怎能如此堕落?人家生辰八字和你有什么关系?何况你没听出人家是孤儿吗,哪有什么生辰八字?

不过林夜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虽然没有生辰八字,但她日后可以和他一起过生辰啊。

他这样理所当然,也不怕旁人听到了打他。

索性林夜只是想一想,此时正因情怯,没有将他的一腔自大表露出来。

林夜兴高采烈地和雪荔规划她的未来,指手画脚道:“阿雪,你武功这么厉害,以后肯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你可以游历天下,打败一个个江湖高手,成为传说中的人物,五湖四海都不放在你眼中。哎,不过你还要很努力才行,到你这个程度,往

上走肯定很难吧?"

他双眸明亮,好似把她的武功当成了他自己的,兴奋地畅谈属于他自己的愿望。

然而雪荔不感兴趣。

她闭上了眼:阿雪是谁?

林夜安静下来。

她睁开眼,见他委屈而沮丧地看着她。

林夜小声:“我这么惹你烦吗?”

雪荔本不想理他,可大约是他生得好看,他委屈的时候更是无害无暇,连雪荔都不厌烦。这尘世间,竟然有她觉得不烦的事务。

雪荔没多想,只回答说:“我想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后,我想出去,杀光那些追杀我们的人。”

林夜:“………………杀光?”

雪荔理所当然:“他们害我没吃到‘香糖果儿’,还拿着琉璃瓶想收集你的血。他们是仇人,我当然要杀干净仇人。”

林夜语气复杂:“......你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吗?”

雪荔:“嗯。”

林夜心想:很好。可能不需要他的人马,也不需要杀手们和两个侍卫。也许他们明天追过来救他的时候,会发现整座山已经被雪荔杀空了。

林夜想到这里,被乐到了。

林夜逗她:“你休息一下就可以吗?”

雪荔:“不知道。但我不能放过仇人。”

林夜想了想,问:“然后呢?”

雪荔:“什么?”

林夜清而亮的眼睛望着她,眼中又是些多种情绪混在一起,从而看起来很复杂、让雪荔看不懂的眼神。

林夜声音轻柔,似怕惊醒她:“杀光这些人,你打算做什么?”

雪荔迟疑,低头闭嘴。

林夜催促:“你说嘛。我又打不过你,你就算说了,我也改变不了你的计划啊。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朋友,我关心你一下啊。”

“我不交朋友,”雪荔郑重其事地告诫他,却犹豫一下后,选择告诉他,“我要去光州。”

林夜眉目一动。

雪荔:“我要去见一个必须见的人。”

而林夜如今知道,光州有玉龙楼主的棺椁。她和玉龙楼主.......

林夜试探问:“为什么必须见?”

雪荔想一想:“刺激。”

顶着一众“秦月夜”的追杀搜查,混进他们的人群中,在师父棺椁前烧香磕头,确实十分刺激。

一般人做不到,但她不一般。

the "......"

林夜面不改色:“然后呢?”

雪荔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林夜说出口:“不回浣川找我了吗?”

雪荔愣愣看他。

林夜目光闪烁,仰头望洞顶:“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哦,你是冬君,要护送我......”

雪荔:“你明知道我不......”

她的话被狡黠的少年打断:“啊,你不是累了吗,你睡吧?我帮你守夜。”

雪荔呆愣。

林夜低头,他忽然俯身过来,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地跪在她面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

“我没有恶意,也不是坏蛋。我们共患难,我对你一直很好。你应该看得出,我值得信任吧?”

雪荔心想:当然不值得信任。

但她没说出口,她要听听他打算做什么。

林夜说的是:“你病了,发着烧。我如果放任不管,这么冷的山夜里,过上一宿,你明天不要说大杀四方,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所以我想、想……………”

他结巴一下:“想抱着你睡,用衣服裹一裹你。人的体温是可以传递,可以治病的。”

他满心紧绷,白皙面孔红如烟绯,眼中水光盈盈,紧张得舌头打结:“我真的不是想唐突你。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雪荔打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