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软枝一下子怔住了,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样认真直接的表白。
上辈子他在她背后守护了将近十年, 为她牺牲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把这份感情坦率地说出口。
也许他早就已经知道,在她心里, 复仇比他更重要也许当初他根本就明白那次会有多危险, 却仍旧选择了慷慨面对,只为了用他的冒险为她换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只有在那个永别的前夜, 他在偷偷给她送肉吃的时候,用开玩笑的口吻蹲在她面前说过一次,“软软嫁给我,天天有肉吃”。而她却真的把这句话当成了玩笑。
原来只要她回头,就会看见他。他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机会,而自己却一直没有给过
上辈子, 他等了自己那么久,那么这辈子就换她来等。
“好, 我等着你。”看着他的眼睛,姚软枝嫣然一笑,眼底有水光闪动。
姚软枝走在前面,温俊海不舍得离开, 又怕被人看见说闲话, 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假装和她没有关系。
看着姚软枝走到韩青梅家门口,把韩青梅叫出来,两个人挽着胳膊进了韩家, 温俊海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他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喜悦。
“你怎么没去县城今天县城特别热闹,你不去太可惜了”韩青梅刚从县城回来,脸上的兴奋还未散尽。
姚软枝不用去就能猜想到今天县城的情景。
解放后的第二个年头,土改进行中的第一个年头,老百姓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新政府也需要给老百姓更多的鼓励和信心,自然是要把这些仪式办得更加红火一些。
“你不去看太可惜了。县城到处都是红旗,还有彩色的小纸旗,好多乡里都派了表演队。扭秧歌的人可多啦,不过要说起来扭得最好的,还得是你三哥。”韩青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乐得自己笑出了声。
韩青梅的弟弟从一边跳了过来“姚三哥跟人拼了,把棉袄都脱了,跳得特别带劲”说着,这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嘴里演奏着鼓点,居然进三步退一步地扭开了秧歌,看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难怪韩青梅笑成那样,估计姚学义今天是人来疯,在县城里又出洋相了。
对农民们来说,要他们表演什么新花样,那也是难为他们了。扭秧歌是最常见的一种表演方式,今天估计会有不少乡村秧歌队进城,可能姚学义就跟人家斗上了。
“还有活报剧呢。”韩青梅纠正姚软枝,人家有的乡里准备充分,专门组成了演剧队,在县城街头秧歌队围起来的圈子里表演。
其中最流行的主题就是土改。
韩青梅的弟弟韩金虎就等在一边补充“还有别的哪,还有蒋宋孔陈”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霸王鞭表演,杂技团表演,甚至城东戏台子上还有戏班子在唱戏。反正是热闹得很。
“那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姚软枝听得出来,韩青梅和韩金虎都意犹未尽,没看够没玩够呢。
韩青梅拉了拉她的衣角,换上了端庄的表情,跟姚软枝一起进屋。姚软枝先跟韩家父母问了好拜了年,才跟着她去了她自己屋里。
韩家的院子比姚家小一些,韩青梅的大哥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占了西厢房,韩青梅和弟弟挤在堂屋东头的房间里,用帘子隔开了两张床。
“韩叔叔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姚软枝小声问。
韩青梅也是一脸郁闷“我也不知道啊,早上还好好的,结果在县城看着看着活报剧,突然就拉长了脸,非要马上回来。”
韩青梅的父亲韩玉书和村里的地主韩玉文算是兄弟他们都是被老韩地主收养的孤儿,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是伦理意义上的兄弟。
老韩地主一生无出,收养了两个儿子养老。韩玉文大一点,比较会来事儿。
老韩地主死后,韩玉文把养母哄得很高兴,养母死后把家产都给了韩玉文。丧事还没办完,韩玉文就翻脸把韩玉书一家赶出了家门。
好在老韩地主活着的时候,给韩玉书买了十几亩地,还盖了房子。韩玉书夫妻又勤快肯干,这十几年来也一点点熬了出来,攒下了一份家业,日子过得像模像样。
韩玉文在旧政府时期做了很多坏事,和许敬甫一样心狠手辣,被新政府抓了起来,没收家产。
可韩玉书却是个胆小老实的性格,平时从来不得罪人,这次评定阶级也是中农成分,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儿子也结婚了,孙子也有了,韩青梅和韩金虎也都挺乖的。没什么好烦心的了。
这大过年的,他为什么一脸阴云老实人的心思也同样让人猜不透。
这个话题两个姑娘都没有多探究的意思,姚软枝眼珠一转,就贴着韩青梅,要她拿出来给马林绣的鞋垫看。
韩青梅脸都红了,忸怩了一会儿,还是从枕头底下掏了出来,声音小小地说“你出去可别再告诉别人了。”
“怎么”
“他娘说,要过了年再定。”现在还没定下来,就传出去她给马林绣鞋垫,显得她多扒着马林一样。
姚软枝愕然“还有这样的”说好了就定下来啊,为什么要拖到年后。
“我娘说,他家穷,他娘肯定是想省过年的节礼。”韩青梅有点不高兴,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兴化县是有这个习惯,一般从订婚到结婚都不会超过当年过年。因为一旦确定了关系,男方就要按照四时八节给女方家里送节礼,这对大部分人家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尤其过年的礼更重。
不过就因为这个,明明两边说好了,还要拖延时间,这也太弄不清楚轻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