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遮幕没在山上多留, 又和我说了几句话, 嘱托苏梦枕一切听我的吩咐,苏梦枕就送他爹离开了。
他再回到宫里时,我笔下梅花初成, 他向我一礼道“前辈”
我道“别叫前辈了, 我比你不知大多少辈, 叫宫主。”
他道“是。”
我随手一指一个方向“你去那边,自己找个房间住下, 我这里没有厨房, 你自己做一个吧。”
苏梦枕又道是,我想了想,道“我这里久未有人来,用的东西一定是不全的, 山下松林的阵法路径我告诉你, 需要什么, 自己下山去买吧。”
苏梦枕应下来, 就要向我告退, 他正要走时, 我叫住他“等等。”
他停下来,一揖道“宫主有何吩咐”
我把画卷起来递给他“这画拿去烧了。”
我多年不动笔,技艺早已生疏,这画画得实在没有以前的水平。
苏梦枕微微错愕,还是从命道“是。”
我继续画我的画,画到天黑, 总算有了比较满意的一幅,台下已堆了十几张废画,都让我叫苏梦枕烧了,苏梦枕已整理好了那不不知多少年没用的厨房,又下山去买了些米油菜蔬,极乐宫里终于算是多了些烟火气。
我从存药的药房里拿出一瓶药来给他,要他每日服用,但这药我做的不多,于是我道“你可会分辨药材”
苏梦枕道“晚辈久病,略通此道。”
我点头,那就好“宫外有药田,明天我教你去分辨药草,还有这药的炼制之法,你以后就自己做药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还能省很多力气。
苏梦枕道遵命,接过药瓶来,我们出了房间,外面是宫中长廊,天已黑,梅花暗影,明月高悬。
这里昼夜温差极大,我觉得玄冰那股寒气又在往我骨头里钻了。
苏梦枕在我身边,轻声道“宫主还有何吩咐,晚辈一定照做。”
我道“你去给我烧些水来。”
我折腾自己多年,总算是折腾出后遗症来了。既然有人给我烧水,我就懒得自己动手了。
苏梦枕办事勤快利落,不多时就烧了好几大锅。
我泡在热水里,才觉得那种寒气渐渐退下去了。
我第二天一早就带苏梦枕去了药田,那里经过函谷八友栽培,放眼望去,一个山坳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药材,有剧毒的都被我移到了避风处,我带着他指出几样,在一处坡下又单独清出一块地来,将他需要的药草移栽过去。
苏梦枕点头,又指了一个地方道“那些也是药么”
我望过去,在山坳的一侧,满是争奇斗艳的各种花草,我笑了笑,缓步走过去,苏梦枕跟在我身后。
天山风冷,拂过的香气也带着雪的凄寒,这些花朵娇艳得却堪比盛夏盛开,有的雪白,有的凄红,有的天一般地蓝。
我道“这些不是药,是花。”
苏梦枕道“花”
我手指轻点了点花瓣,这些花不仅有天山本地的花种,还有段誉从云南山谷搜集来的,他知道我喜欢花,专门培育了送来,有些花居然也能适应这里温差的气候,生存下来,数年来已经茂盛非常,香气馥郁。且植株花叶形状大多与中原迥异,也难怪他会奇怪。
我道“很少见是不是”
我心情不错,指着那株像小塔似的花道“那是塔黄,是药也是花,长大了能到六七尺,那边还有其他品种的,颜色略白,因为形似佛塔,就叫白幢天子。”
我又指着身边的一株道“这株颜色粉白,聚伞花形,垂腰细茎,一株有数百个花伞,就叫做挂白玉。”
我入目之处,各种奇花扑面而来,我一一指过去“那是蓝玉簪龙胆,那是藏波罗,旁边那株形似玉兰的,叫卷鞘鸢尾。”
苏梦枕也看着,目光停在我指出的地方,似乎看得很专注,我走到一处碎石坡,弯下身来捧着一朵大花道“这株是天山雪莲,像棵白菜是不是”
苏梦枕笑了“是,像棵黄心圆白菜。”
我道“这是它还未长开罢了,眼下南坡无雪,再过几天就能开。到那时就是异香腾风,秀色媚景,耻与众草之为伍,何亭亭而独芳了。”
我站起来,举目望去,坡下还有一片花海,那是天山红花和杜鹃,映得山都红了。
自此以后,来看花的人多了一个。
我细心养花,有时在花海里温习不知被我忘了多少年的琴,苏梦枕除了学着种药草炼药之外,就是在悬崖边练他的刀法,那刀很漂亮,刀脊一汪红色,带出绯艳的光。
当然他每天还要给我烧水。
他天赋不错,已掌握刀法精髓,我远远地坐在花海里看他练刀,有时兴致来了就去陪他过几招,他并不固步自封,将刀法融旧创新,已然步入高手行列。
我有时也问他,这样不顾自己病着的身体练这刀法是做什么,苏梦枕向我说了他族人的事情,苏氏原是应州望族,金兵入侵,一族子弟大多惨遭屠戮,他父亲苏遮幕在京城已建了“金风细雨楼”,志在驱除鞑虏,收复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