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缪放弃了思考,沃西琳与帕尔默之间,无论自己代入哪一方,对自己而言,都是一个绝对超纲的问题。</p>
“咳咳……”</p>
沃西琳咳嗽了两声,正经了起来,“不过,你现在还有心情工作吗?”</p>
艾缪摇摇头,“如果之前还有点的话,被你一搅合,已经完全没有了。”</p>
“那你还等什么呢?”沃西琳用力地拍了拍艾缪的肩膀,“你多工作一天,世界也不会变得更好,少工作一天,世界也不会爆炸,快去啊。”</p>
“可伯洛戈还在工作啊?”</p>
“你反应真迟钝,我是说,你提前去做准备啊。”</p>
沃西琳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不会以为约会就是单纯地看个电影、吃个饭、交换一下礼物啊?”</p>
“不然呢?这还要很复杂吗?”</p>
沃西琳沉默了下来,走开,无力地坐回了椅子上,想到了什么,但又欲言又止。</p>
“比如,你既然这么追求意义感,为什么不亲自下厨呢?”沃西琳的声音苍白,“下厨对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吧?”</p>
“嗯哼。”</p>
艾缪点点头,下厨对她来讲太容易了,只要严格按照烹饪书的步骤进行,就绝对不会出错,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做不好。</p>
“又比如,你可以弄点香薰。”</p>
“哦哦。”</p>
“还比如,你可以打扮的漂亮些,”沃西琳指了指艾缪身上的白大褂,“你这样子不像是要去约会,更像出外勤的法医。”</p>
“我明白了。”</p>
艾缪用力地点头,沃西琳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明白了,但沃西琳也实在没什么办法了,她已经帮到头了,总不能约会时,躲在帕尔默的房间里,为艾缪掠阵吧。</p>
沃西琳催促道,“既然明白了,还愣着什么,行动起来啊,时间不等人!”</p>
“好!”</p>
艾缪活力十足地应答道,经过沃西琳连番的拷打,艾缪已经完全被洗脑了,扭头离开了办公室,投身进决斗前的准备。</p>
见她离去,沃西琳则变得疲倦了起来,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p>
沃西琳说谎了。</p>
除了艾缪是她的朋友外,沃西琳帮助艾缪最大的一个想法就是,她无法想象伯洛戈坠入爱河的样子。</p>
认识伯洛戈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觉得,在他们看来,伯洛戈能和艾缪亲密相处,已经是一种奇迹了,想让他彻底沉沦于此,简直就是天方夜谭。</p>
在许多人的视角里,伯洛戈是一个缺乏人性的家伙,这里所指的人性并不是道德层面上的,而是说,伯洛戈很难具备一种生而为人的感觉。</p>
绝大部分的时间里,伯洛戈就像一个清心寡欲的苦修者,谨慎、专业、固执、极具理想主义与献身精神,毫无自身的私欲,除了在某些时候,伯洛戈会展现出过于极端的暴力倾向外,他简直就像一位……天神。</p>
沃西琳不确定用神性来形容伯洛戈是否正确,但她可以肯定,用非人感来比喻伯洛戈是绝对没错的。</p>
“加油啊,艾缪。”</p>
沃西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动了一串熟悉的号码后,她呼唤道,“芙丽雅,在吗?”</p>
“在的。”</p>
一名芙丽雅从天花板上沉降了下来,像沃西琳这样的基层员工是没有标配芙丽雅助手的,想要找她们帮忙,要么在大厅随便薅一个,要么就是按铃呼唤了。</p>
“帕尔默现在在哪?”</p>
沃西琳问询道,艾缪已经开始行动了,那自己也要发挥一下余热。</p>
告别沃西琳后,艾缪转身就去寻找她的师姐拜莉了,先是和拜莉请了一下假,接着寻求拜莉的帮助,让她帮忙打扮一下自己。</p>
说到底,艾缪的世界观和正常人还是有着一定的差异,她很喜欢打扮自己,但这种打扮并非是化妆、挑选衣裙,而是对自己的机体进行一系列复杂的改进。</p>
就像忒修斯之船的悖论般,经过这些年的改进,艾缪外表上看似和以往一样,但内在的金属材质、机械构造,早就迭代过许多遍了。</p>
当挑选好衣物,简单的梳妆打扮后,艾缪便盛装离开了垦室,路上买了一些食材,大兜小兜地推开了伯洛戈家的门。</p>
艾缪走进屋内,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那张伯洛戈用战争沙盘改造而成的茶几,透过玻璃能清晰地看到微缩的战场地形和精致的小兵模型。</p>
随后,她的视线移向了一旁的长沙发,沙发柔软而宽敞,并列放了几件抱枕,正对着沙发的是一台电视,电视的两侧则是立起的书架。</p>
艾缪记得客厅原本的布局不是这样,自起始绘卷的事故后,后勤部把这里重装修了一遍,进行了一些微调,令家装变得更合理些。</p>
两旁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漫画、唱片和录像带。</p>
藏品丰富多样,既有经典的名著,也有流行的畅销书,既有怀旧的唱片,也有最新的电影录像带,在最底下一层,艾缪还看到了一箱箱的桌游。</p>
最后,艾缪的目光落在了墙壁上的电影海报和乐队宣传图上,这些海报和宣传图都带有签名,显然是屋主珍藏的宝贝。</p>
隐约记得伯洛戈和自己提过这件事,为了这些签名海报,他和帕尔默排了好久的队,后来这一事情不知怎么被秩序局了解到,他们也不清楚用了什么手段,直接给两人送来了一大批带着签名的周边产品,并嘱咐他们。</p>
“作为资深的外勤职员,你们的时间很宝贵,不要把它们浪费在排队这毫无意义的事上。”</p>
艾缪觉得这应该也算是特权之一了。</p>
把大兜小兜里的食材放到厨房,艾缪发现厨房比她想象的要整洁许多,没有油污,也没有泡在水里的碟碗,就连垃圾桶都倒干净了。</p>
不用想,一定是伯洛戈做的,帕尔默不可能这么勤快。</p>
“呼……好紧张啊。”</p>
艾缪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上方的时钟,现在才刚刚下午而已,按照伯洛戈下班的时间来看,还有很长时间留给她准备。</p>
目光向下,两扇房门映入眼中,第一扇房门上很整洁,没有任何装饰物,第二扇房门则花里胡哨了许多,沾满了各种各样的贴纸,就像街头的电线杆,沾满了广告。</p>
从这里能看出房间主人的性格不同,紧接着,艾缪留意到伯洛戈的房门是虚掩着的。</p>
艾缪的目光挪不动了。</p>
宁静降临,经过一系列的心里挣扎后,艾缪心底说着抱歉,小心翼翼地起身,凑到了虚掩的房门前。</p>
沃西琳说的对,主动出击就是抢了先手,但在这样的决斗里,只具备先手还不够,艾缪还需要一剑封喉的技巧。</p>
例如,突如其来的惊喜。</p>
没人能抵挡惊喜,它就像藏在袖口里的暗器,就算是高手在不经意间,也会被一击必杀。</p>
艾缪悄然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站在门口处,观察着伯洛戈的房间。</p>
伯洛戈的房间整洁得令人惊讶,仿佛每一寸空间都被精心打理过,除了床、衣柜、书桌和椅子这些基本的生活家具外,再无其他多余的物品。整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极简主义的展示空间,或者是宾馆里那种为短暂停留而准备的客房。</p>
床单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从未有人在上面睡过觉,衣柜的门也紧闭着,即便不打开看,艾缪也能猜到,里面一定挂满了款式一致的秩序局制服。</p>
整个房间给人一种冷清而疏离的感觉,仿佛这位租客随时准备拎包走人,对于这个居住空间没有太多的情感投入。</p>
艾缪吸了吸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洁剂的味道。</p>
窗帘紧闭,将外界的光线尽数遮挡,但仍有些许的光芒透过厚重的布料照了进来,令昏暗的卧室轮廓清晰了起来。</p>
艾缪有些失望,伯洛戈的房间确实普通的不行,普通到,就算她想弄些什么惊喜,也没有任何头绪可言。</p>
正当艾缪打算回到客厅,从头计算时,艾缪忽然发现伯洛戈的工作桌上有什么,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和整间卧室、乃至伯洛戈个人的风格都完全不符。</p>
艾缪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忐忑不已。</p>
“不会吧……”</p>
艾缪喃喃自语地走到了桌前,双手颤抖地摸向了袋子,她隐隐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同时,她也明白,自己不能打开它,就像传说中不可打开的魔盒般。</p>
但……但艾缪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此刻她的心跳感觉都要过速了,如果是钢铁之躯状态下,绝对能听清机械的轰鸣。</p>
艾缪用仅有的理性令自己保持理智,小心翼翼地将袋子里的首饰盒取了出来。</p>
这一刻,艾缪的身子已经抖的不行了,她反复地深呼吸,告诫自己这样不可以,应该把它放回去的……</p>
可恶啊,沃西琳支招没支全啊,自己准备好了利剑,对方也准备好了啊,而且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放在这。</p>
艾缪抱着一剑封喉的想法来到了这,却被这袋子里的东西弄的快握不住剑,她不由地怀疑,伯洛戈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p>
把自己的进攻如此轻易地化解,并把这里变成陷阱,令自己深陷其中,该说真不愧是伯洛戈吗?在这种地方也充分体现了专家本色。</p>
可恶!可恶!可恶!</p>
中计了啊!</p>
艾缪完全陷入了自我的幻想中,和虚拟出来的伯洛戈互相肉搏,好在经过沃西琳的特训,艾缪不像之前那样愚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她果断地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打造的……光耀戒指,没错,暂且就叫它这个名字吧。</p>
“伯洛戈你设计我,别怪我设计回来啊。”</p>
艾缪的语气恶狠狠地,但手还是抖个不停,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她像是要潜水般,一口气打开了首饰盒。</p>
即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其中闪烁的钻戒时,艾缪还是呆滞了那么一瞬,脑海一片空白,机体过热。</p>
像是有颗百万吨当量的炸弹在脑海里引爆,炸光了艾缪的思绪,也把这个房间、这栋楼、这条街区,乃至整个誓言城·欧泊斯掀翻。</p>
艾缪机械式地把钻戒取了出来,又把光耀戒指塞了进去,合上首饰盒,装回袋子里,以倒退的方式退出了房间,并把门带上。</p>
片刻后,门后传来一阵近乎脱力的呻吟声,又过了几秒,房门被再次打开,复原回了虚掩的位置。</p>
艾缪腰板挺直,以极为端庄的方式坐在沙发上,眼睛直视着前方。前方什么都没有。</p>
钻戒被她攥在手心里,经过长达十分钟的坐立不安后,艾缪像是终于缓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摊开手,还不等看清钻戒的模样,她又紧张地攥紧了手,以此往复多次,就像在进行某种脱敏治疗。</p>
最终,艾缪瘫倒在沙发上,像是腹痛了般,身子拧成了一团,手里攥着钻戒,脑海里幻想伯洛戈打开首饰盒,发现却是截然不同的一枚戒指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p>
她傻呵呵地笑了起来。</p>
……</p>
“我今天就不在这了,”办公室内,伯洛戈疲惫地起身,和芙丽雅们告别,“明天见。”</p>
“真是令人意外啊。”</p>
芙丽雅们点点头,并一致感叹着,“怎么,累了?”</p>
“没有,”伯洛戈摇摇头,“今晚我有个约会。”</p>
芙丽雅们震惊道,“约会,见鬼,原来你也是有私生活的啊!”</p>
伯洛戈皱眉,听着是她们的感叹,但总觉得有些不礼貌,叹了口气,他也懒得去计较那些,带上外套,挥手道。</p>
“带我离开了。”</p>
黑暗将伯洛戈笼罩,光亮再起时,伯洛戈直接出现在了垦室大门口,正对着来来往往的车流。</p>
芙丽雅们似乎也在庆贺这个工作狂终于走了,她们也能少加班一天了,不然,往常她们都只是把伯洛戈送到大厅,剩下的路要他自己走。</p>
此时,誓言城·欧泊斯正迎来下班的晚高峰,街头车辆密密麻麻,车灯闪烁,红黄交织,汇成一条璀璨而无尽的长河,在夜幕下缓缓流淌。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喇叭声、交谈声、匆匆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p>
伯洛戈置身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一条条拥挤的长街,来到了一家影像店前。</p>
这家影像店是伯洛戈常来的一家,它就位于垦室的不远处,隐藏在繁华的街角里。</p>
橱窗内陈列着各种电影海报和明星照片,推开店门,一阵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接着一排排的货架出现在眼前,伯洛戈按照货架上的分类挑选着影片,思考着哪部电影比较适合约会去看。</p>
正当伯洛戈犹豫不决时,一只手将一部录像带递了过来,他说道,“约会的话,我比较推荐这部电影。”</p>
“哦……”</p>
伯洛戈抬手就要接过这部录像带,下一秒,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凌冽的杀意呼啸而至。</p>
抬起头,伯洛戈的视线与那张熟悉的脸庞交汇,一瞬间,他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回忆和疑问。</p>
“希尔?”伯洛戈低声惊呼,但紧接着,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你是利维坦。”</p>
利维坦的笑容依旧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仿佛对伯洛戈的惊讶和疑惑毫不在意,他摊开双手,以一种轻松而戏谑的语气问道,“惊喜吗?”</p>
伯洛戈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紧盯着利维坦,冷冷地质问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物质界已经无法阻止你们的降临了吗?”</p>
利维坦似乎对伯洛戈的反应并不意外,依旧保持着亲昵的笑容,将手搭在伯洛戈的肩膀上,轻声安慰道,“别紧张,伯洛戈。物质界的壁垒依旧坚硬如初,我并没有真正降临到这里。”</p>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只不过是借用了一位向我寻求欲望的可怜人的身体罢了”</p>
利维坦以他人为载体出现在物质界内,这确实罕见,但并非不可能,对于伯洛戈而言,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总是伴随着麻烦和危险的气息,让他无法放松警惕。</p>
“你要做什么?”伯洛戈冷冷地问道,试图从利维坦的言行中窥探出他的真实目的。</p>
利维坦却显得轻松自如,他微笑着示意伯洛戈放松,“没什么,就是继续一下之前的那个话题,关于贝尔芬格的那个。”</p>
他坦言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进展会如此之快,看样子,我们今天就能有个结果了。”</p>
伯洛戈并未因此放下心中的戒备,阴沉着脸,一言不发。</p>
利维坦看出了伯洛戈的疑虑与担忧,他换了一种方式安慰道,“放心,没有刀剑相向,也没有阴谋诡计。有的只是大家坐下来,理智地谈一谈利弊。”</p>
深深地吸了口气,伯洛戈长长地叹了出来,“我今晚有个约会。”</p>
“我知道,”利维坦邀请似地伸出手,“这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p>
说完,利维坦把他挑的那部录像带交到了伯洛戈的手中。</p>
伯洛戈犹豫地接过了录像带,顷刻间,周遭人群的喧闹声迅速远去,只剩死寂与安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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