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危难之际,令人心悸的波动从风暴的深处传来,强烈如群星般的流光迸发,像是坠落的流星雨群般,将黑暗砸的粉碎。</p>
模糊间,伯洛戈听到个声音在呼喊着。</p>
“跑!别回头!”</p>
伯洛戈听从着那声音,头也不回地狂奔,他越来越快,身上的缠结也越来越深,以至于脐带再也无法抓住他,直到伯洛戈被暴涨的光芒完全吞没。</p>
朝圣。</p>
每一位凝华者在晋升时,意识都会短暂地离开躯体,升入以太界、面见秘源。</p>
如同一场伟大的朝圣,在秘源的注视与认可下,凝华者自身的灵魂将会加固,炼金矩阵也得到进一步的拓展,从而晋升、获取更为强大的秘能。</p>
通常,绝大多数的凝华者在抵达以太界时,所具备的只是模糊不清的意识,如同梦呓的婴儿,只能模糊地感应着。</p>
他们看不清以太界的全貌,甚至说醒来后不会记得这些,因此以太界也记不住他们,魔鬼也无法在这荒凉的冰原上看到他们的存在。</p>
伯洛戈是个特殊的例子,他具备着脐索与缠结,这分别代表了对以太界光与暗的联系——与以太界的联系。</p>
在这超越想象的能量世界里,伯洛戈能保持绝对的清醒,甚至按照自己的意志,与这里的物质产生交互,从秘源的风暴里篡夺到过往的记忆。</p>
乃至,清晰地从这喧嚣混乱中,辨别出魔鬼们的存在。</p>
同样的,在伯洛戈看到魔鬼的同时,魔鬼们也看到了伯洛戈。</p>
除开魔鬼对自己设下的陷阱外,伯洛戈不由地想起自己在之前晋升仪式中所曾怀疑过的事,以太界仿佛具备一套自我的守秘逻辑,以避免以太界内的信息泄露出去。</p>
自己这种能产生完整形态且能交互的意识体,对于以太界的隐秘来讲,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威胁。</p>
所以那些焦油,这些魔鬼,他们就是防御机制的一部分,此刻出现猎杀着自己。</p>
伯洛戈猜在过往的岁月里,一定也有许多与自己一样的人,他们以完整的意识体形态抵达了以太界,死在了这陷阱般的防御机制下。</p>
自己理应也是死者之一,直到秘源的风暴熊熊燃烧。</p>
伯洛戈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仿佛有白昼烈阳在风暴眼中升起,无穷尽的光芒挥洒出了流星雨群,将试图包裹伯洛戈的焦油砸的分崩离析,就连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面,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凹痕与裂隙。</p>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p>
“向前!”</p>
伯洛戈咬紧牙关,直面着强光,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水,大步向前。</p>
冰冷、灼热、浑身传来的莫名刺痛,伯洛戈的意识仿佛被扭曲了般,纷繁感触接连不断地侵袭而来。</p>
魔鬼们嘶哑毒怨的吼声呼啸而至,以太汇聚、爆炸,轰鸣的冲击波接连不断,一瞬间平静的以太界从有序走向了混乱,阴影沸腾翻滚,似乎是在暴怒不止。</p>
因为自己吗?</p>
伯洛戈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值得这邪恶本质如此动怒,它的目标是……秘源!</p>
此时别西卜与玛门都停止了对伯洛戈的追击,他们站在原地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两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不解与怀疑。</p>
自以太界的格局形成以来,秘源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像是恒久不变的风暴般,似乎要伫立到时间的尽头。</p>
可在这一刻,它居然活跃了起来。</p>
别西卜呆滞在了原地,望着那拔地而起的煌煌辉光,这是远比利维坦被人替代,更令她感到震撼的事实。</p>
如果说利维坦的问题,还只是魔鬼们内部的纷争厮杀,那么秘源的躁动则是对全体魔鬼的宣战。</p>
“没关系的。”</p>
冰冷的触感从别西卜的掌心传来,她侧过头,只见玛门眺望着爆发的强光,以及伯洛戈奔走的渺小背影。</p>
玛门紧紧地抓住了自己血亲的手,低声道,“生命里时常有那么一个瞬间,让我们忽然觉得,自己不再认识这个世界。”</p>
千变万化的面容停顿了一瞬,别西卜在这暂停中,看到了一张无比久远、几乎要埋进记忆坟墓中的面容。</p>
那是玛门许愿前的样子,又或者说,他原本的脸庞。</p>
转瞬即逝。</p>
即便秘源挥洒出了万千的光芒掩护着伯洛戈,可那凄厉的啸叫声依旧紧随着伯洛戈,伯洛戈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在追自己。</p>
此世祸恶·吞渊之喉。</p>
它是玛门的爪牙,比无言者还要更加好用的杀戮工具,它轻易地撕裂开一道道曲径裂隙,在千疮百孔的漏洞里跳跃前进。</p>
每一次的闪烁它都会避开大量的流星雨群,并拉近与伯洛戈之间的距离,一旦被它抓到,伯洛戈只有被撕成碎片的结局。</p>
意识体或许不会被撕碎,可被它吞入,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结果。</p>
“还有人嘛!帮帮忙啊!”</p>
伯洛戈忍不住地大喊着,已经狼狈成这样了,也没必要在意什么形象了。</p>
这是场晋升仪式,物质界与以太界的通道正开启在花园之中、自己所处的铁椅上,伯洛戈只希望玛门能观测到这里发生的事,好给予自己帮助。</p>
那么一点点的帮助也好,毕竟这里的事态正朝着超越想象的方向发展。</p>
“还真是见鬼了啊。”</p>
伯洛戈的步伐慢了下来,准确说他再也无法前进半分了。</p>
松散的脐带被拉至了极限,伯洛戈挣脱不开它,被束缚在了原地,但好消息是,秘源正向自己靠近。</p>
那点亮以太界的庞大风暴正缓缓地向自己推进,仿佛要扫荡所有的黑暗般,无情地剿灭着所有触及的黑暗焦油,向着那邪恶本质宣战。</p>
伯洛戈总怀疑,这风暴会不会连带自己一并湮灭。</p>
远处别西卜与玛门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可那漆黑的焦油依旧源源不断地向前翻涌,黑色的浪潮与流光对冲在了一起,令长久静谧的以太界变得越发燥乱。</p>
如果说,充满以太的世界就如同填满燃气的密闭庭室,那么此刻上演的正是火苗的燃起。</p>
伯洛戈一边担忧着自己的处境,一边怀疑着眼下的争斗是否会引起以太界的巨变,同样,以太界的巨变是否会映射到物质界上,从而引发一连串的灾难。</p>
伯洛戈不清楚,他甚至不清楚秘源为何会在此时躁动。</p>
不过比起担忧这些谜团,伯洛戈更在意的是那不断逼近的吞渊之喉。</p>
作为一名经历过焦土之怒的士兵,伯洛戈深知这样的一个道理。</p>
兵对兵,王对王。</p>
如果自己是士兵,那么就只要守住自己的堑壕就好,不必去想那更宏大的事,同样,如果自己是位国王,那么就想尽办法杀掉敌国的国王,不要去在意士兵的死活。</p>
秘源有秘源的战争,魔鬼有魔鬼的争斗,伯洛戈也有自己的厮杀要准备。</p>
脐带牢牢地抓住了他,缠结也不肯放过自己,而它们彼此又没法分出个胜负,伯洛戈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不断向自己突进的吞渊之喉。</p>
伯洛戈不想坐以待毙,可他实在也没什么反制的手段,直到他摸到了金属的冰冷,熟悉的触感映入手掌中,抚摸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p>
抬起手,漆黑的剑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伯洛戈。</p>
伯洛戈恍惚了一下,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用力地握了握手,他很确定怨咬就被握在自己的手中。</p>
与怨咬一并到来的还有被握紧在另一只手上的伐虐锯斧。</p>
伯洛戈试着呼唤一下以太,炼金矩阵的辉光在体表映射而出,轻易地卷起周围的以太,朝着自己汇聚而来。</p>
清醒的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p>
艾缪她喊道。</p>
“伯洛戈!”</p>
“艾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