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债务</p>
没有饮料,没有爆米花,没有舒适的座椅,就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寒风瑟瑟,但这影响不到伯洛戈多少,他静静地观影,直到故事结束。</p>
很有趣,停车场电影院放映的电影,正是帕尔默之前和自己提到的那个,侦探与狗的海报就贴在墙上。</p>
这部电影叫做《九流侦探和他无敌的猎犬》,主角是个穷困潦倒的侦探,虽然说是侦探,但他本身并不聪明,也没有什么侦探技巧,比起侦探,他更像个黑帮打手。</p>
一天醉倒在街头后,当侦探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一只猎犬,而且这只猎犬似乎把他认做了主人,一直跟他回到了家。</p>
回到家后,故事有趣的部分就开始了。</p>
猎犬居然开口说话了。</p>
它把侦探吓的半死,冷静下来后了解到,猎犬是个疯狂科学家的实验产物,他令动物获得了和人类一样的智慧,并且可以和人类交流。</p>
现在这个疯狂科学家想抓更多的人来推进实验,这也是最近失踪案频发的原因。</p>
落魄的侦探了解后,为了让自己出名,成为真正的大侦探,决定和西多联手,打败邪恶。</p>
至于西多是谁?这是猎犬的名字。</p>
它为自己取的名字。</p>
这是部有趣的喜剧电影,西多比侦探聪明的多,侦探则依旧是那副笨蛋模样,有时候他们两个的身份应该调转才对,西多才是侦探,侦探才是那只猎犬。</p>
帕尔默说的没错,这部电影有趣极了,就连伯洛戈都被逗笑了。</p>
侦探和西多发生争执,侦探这个嘴笨的家伙显然吵不过西多,气急败坏下,他居然要带西多去绝育。</p>
有时候西多还会要求像人一样使用厕所,但侦探叫它去狗狗公园方便一下,又把西多气坏了,追着侦探咬。</p>
笑个没完的同时,故事也在继续推进,两人越来越默契,侦探完全放弃了思考,变成了西多的打手,西多也变成了真正的决策者,识破敌人一个又一个阴谋。</p>
在历经坎坷后,一人一狗结得了真正的友谊,并且摧毁了疯狂科学家的阴谋。</p>
侦探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而无论他走到哪,身后都会跟着一条猎犬。</p>
故事结束。</p>
伯洛戈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笑了出来,平静下来后,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着淡淡的伤感。</p>
“然后呢?”艾缪问道。</p>
“什么然后?”</p>
“之后侦探和西多怎么了?”</p>
“没怎么了,故事结束了,到此为止了。”伯洛戈说。</p>
“那侦探和西多的生活,应该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吧?”</p>
艾缪有些难以理解电影结局这样的东西,她觉得即便故事结束了,故事中的人们,他们的生活仍会继续。</p>
“应该是吧,肯定又是一些鸡飞狗跳的生活。”说到这,伯洛戈笑了笑,这一人一狗的生活互动实在太有趣了。</p>
笑完之后,他发现活跃的艾缪却沉默了下来,心中的伤感变得越来猛烈起来。</p>
“怎么了?艾缪。”</p>
“西多只是一只狗狗而已,它应该活不了多久吧?”艾缪难过地说道。</p>
伯洛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干巴巴地说道,“没办法,西多不是人,而是一只狗。”</p>
“可它和人类又有什么差别呢?它甚至比侦探还聪明,侦探才是像狗的那个吧?”艾缪抗议道。</p>
电影里,如果侦探靠谱一些,就不需要西多力挽狂澜了,这至少能删掉半个小时的剧情。</p>
“我觉得西多就是人类,只是……只是它没有人类的躯壳。”</p>
她小声道。</p>
伯洛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艾缪的话就像小孩子的抗议,但真正想下去,伯洛戈也有些笑不出来了。</p>
“西多想像人类一样生活,毕竟它和人类一样聪明,但侦探只是在一旁嘲笑它,说什么‘你会用马桶’吗?</p>
在这个笨蛋侦探的眼里,西多还是一只狗而已,最多是比较聪明的、会说话的狗。”</p>
艾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不见。</p>
伯洛戈无话可说,它觉得这只是喜剧片而已,没必要这么较真,可在艾缪的眼里完全不一样,她甚至不理解为什么侦探要拿绝育来威胁西多,这很有趣、很好笑吗?</p>
“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故事,一个有些残忍幽默的故事。”</p>
艾缪看着片尾的字幕,黑白的名字不断地闪过。</p>
“和这个故事类似,也是一群科学家做实验。</p>
他们赐予了猿猴以智慧,然后又告诉了它必死的命运。</p>
然后故事结束了,猿猴们的故事,只留读者们去猜想了。”</p>
艾缪的声音停了下去,伯洛戈则陷入了沉思,他是个聪明人,故事之后的故事,并不难猜。</p>
猿猴们并不具备智慧,它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将一切交由本能,可有一天它们获得了智慧,知晓了必死的命运……</p>
慌张?恐惧?无力还是愤怒?</p>
无忧无虑的生活被击碎,每一天都活在惶恐之中,它们拥有着和人类相似的智慧,但却被关在笼子里,被另一群猿猴观察着、实验着。</p>
从意识上来讲,它们就是同类,可两者的躯壳又是如此的不同。</p>
笼子里的猿猴们会想些什么呢?它们无力改变现实,在绝望的旋涡中越陷越深……或许它们应该渴望失去智慧吧,只要变回那只无忧无虑的猿猴,就不必再思考这痛苦的一切。</p>
“你是想成为人类吗?艾缪。”伯洛戈问道。</p>
女孩还是太青涩了,她不懂怎么隐藏自己的想法,也可能是今天是个不错的时机,她愿意为此袒露真实的内心。</p>
艾缪就是西多、就是猿猴,她比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要出色、聪慧,可她却是一具炼金人偶,仅能依靠伯洛戈的躯体,来进一步感知这世界的一切。</p>
“我?不,人类太懦弱了,谁要成为人类啊?”</p>
艾缪说出了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p>
她藏在伯洛戈的体内,伯洛戈没法通过光环的变化来判断她的情绪。</p>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可以一直运行下去,也就是说,我多少也算是半个不死者了,而人类呢?百年之后人类就都死掉了,有些人还撑不到百年。</p>
寿命本就如此短暂,还要将大量的时间浪费在睡眠上,更不要说人类还会受伤,会被疾病困扰……”</p>
艾缪自顾自地说着,极力论证自己要比人类优秀。</p>
“西多与猿猴之所以痛苦,是它们逊色于人类,但我不同,我会变得比人类更强大,迟早有一天我会做到的。”</p>
这话听的伯洛戈心惊肉跳,该说不愧是泰达的学生吗?发起疯来和泰达一副样子。</p>
“钢铁才是未来,伯洛戈。”</p>
艾缪还不忘用一句话来总结。</p>
“好好好,我期待那一天,反正我也是不死者。”</p>
伯洛戈连连称好,他怎么也没想到,艾缪的精神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好,本以为她会说自己被困在了钢铁的躯壳里,无法成为人类。</p>
可实际上,艾缪根本不在乎人类的躯壳,毕竟血肉之躯太懦弱了。</p>
“那你不会感到孤独吗?”伯洛戈又问道。</p>
“我是如此地独特,孤独又怎么了?”艾缪自信道,“你见过我和我一样的炼金人偶吗?”</p>
“没有,准确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炼金人偶。”</p>
“那就不完了,而且不是还有你吗?你也是不死者啊,大家还是蛮相似的。”艾缪又说道。</p>
从之前的对话里就能感觉出来,艾缪很在意生死……主要是在意死亡,她格外地抗拒死亡,所以想要不断地优化自己、活下去。</p>
伯洛戈不明白艾缪为什么会这么想,但生存本身又是每个意识的本能,这种东西不需要理由。</p>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介绍一群朋友给你。”</p>
“谁?”</p>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伯洛戈神神秘秘的。</p>
电影散场,路途变得更加阴暗寂寥。</p>
伯洛戈的心情安定了许多,小小的炼金工坊内风起云涌,泰达偏执地幻想着爱丽丝复活的情景,这一点已经就足够让人头疼了,好在艾缪很老实,她没有那过多的妄想。</p>
但是……</p>
伯洛戈想到了什么,在炼金工坊内,艾缪第一次品尝到蛋糕时的心情。</p>
如果你这般不在乎成为人类的话,为什么又对这一切,感到难以遏制的喜悦呢?</p>
新事物的狂喜?</p>
伯洛戈想不明白,也没有去追问,今夜两人之间已经了解的足够深入了,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些小秘密,没必要过分探查。</p>
但伯洛戈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眼中的金色光环不知何时停下了所有的躁动,呆滞、麻木地刻印在眼瞳里,连带着伯洛戈的整双眼睛都带上了几分幽深的空洞感。</p>
如同行尸走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