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刘老师从厦门岛回到鼓浪屿的厦大临时校园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做好灾区民众的抗日宣传工作,唯独忘了张教授反复提醒的他个人的安全问题。</p>
刘老师和俩个学生马不停蹄地到黄家渡那片空旷土地上的难民营,这里有着五十多个收容所。他们从那里得知逃往鼓浪屿的难民们一批由救济会提供路费,被疏散到福州、莆田、晋江、漳州、同安、永春等地投亲靠友;部分难民前往德化、大田等地垦荒种地,以及出国前去了南洋。剩余的大部分难民住进了救济会搭建三十多座简易的竹棚厝,救济会还委托淘化大同和兆和两家罐头制造厂承担起灾民的煮饭任务,每天为灾民提供两餐免费的稀饭,难民的基本生活得到了保障。难民营的大树下,小学的女老师也在教难童们识字,心里安慰了许多。</p>
但令刘老师仍旧感到心痛的,是难民中有不少没能住进竹棚厝而到处流浪的。刘老师和学生们沿着一条长街,进入一个四面钉着铁丝网的大草坪,这个往日的英国贵族官员玩乐的网球广场,如今像是一个集中营,挤满了受难的人群。人群中,许多光秃的脑袋和流淌着汗珠的脸颊,闪耀着太阳的辉光。他们不断地摇着头,拿手去抚摸冒烟的前额和炙热发红发痛的肩膀。他们用衣服、用手帕去遮挡灼热的太阳。</p>
在他们当中,一个老人受不了灼热,突然昏倒在地上。旁边的青年赶紧抱住他,叫喊道:“老人晒晕了。”</p>
刘老师和学生赶紧走过去,刘老师从怀里掏出一盒万金油来,打开盖子,在老人的鼻子、嘴巴、喉咙处搓摸,好半晌,老人才苏醒过来,张开嘴唇喘气。</p>
老人睁开眼睛哀求道:“水,给我一点水喝……”</p>
刘老师问着周围的难民:“你们谁有水,给老人喝点?”</p>
周围的人围拢过来,但都难过地摇着头。</p>
于是,刘老师又轻轻地对老人说:“大叔,大伙都没有水,你要忍一会儿啦!”</p>
老人点着头,舐着干瘪的嘴唇,叹息着:“没事啦,我能忍,这么长时间都忍了,不差这一回了。”</p>
老人接着是一阵沉默。</p>
这时,旁边一妇女“哇”的哭起来:“老天哪,我们要忍到啥时候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