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了很多,总之话里话外皆是谴责。</p>
贺兰也由他骂,跟没听到似的,依旧专心开车,直到电话被挂断。</p>
陶桂红捏着拳,心里一口气堵的不上不下。</p>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贺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知道为什么她与贺兰能聊到一起。</p>
贺兰嫁的男人有背景,儿子也出息,她一直以为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只是性子不争不抢,也没有看人低。</p>
可现在她才明白,贺兰与她一样,都算遇人不淑。</p>
骂人的话,陶桂红从季平昌嘴里听到过的更难听的,乡下人骂人那就是娼啊妇的,季平昌骂人甚至可以脏话不重样。</p>
陶桂红感慨,“你跟我一样,都是苦命人。”</p>
贺兰疑了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他说话本来就那样,几十年我都听过来了,我不会放在心上。”</p>
陶桂红忍不住戳穿,“你那是麻木了。”</p>
贺兰却道:“我确实脑子笨,经常做事恍惚,他是着急了才那么说,我没放心上,听过就忘了。”</p>
陶桂红不赞同,“你脑子好使得很,你是被他吼麻了,脑子不听自己使唤了。我闺女给我说了一个词,叫什么CPU,指的是开口闭口就贬低你,否认你,说你这不行那不好,总之没有一句好话。</p>
我闺女说这是一种精神控制手段,长此下去,被控制的人甚至真的会觉得自己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把男人当成天。”</p>
贺兰有些迷,“CPU?”又笑了笑,“他习惯了,我也习惯了,这辈子都这么过来的,我也不当回事。”</p>
陶桂红太能理解贺兰的心态,就如她当年一样,面对季平昌,真的就一个词,麻了。精神已经麻到把那些言语辱骂当成正常语言来听。</p>
不过贺兰与她相似,却也不尽相同,她对季平昌只有浓浓的恨意,贺兰话语里对她丈夫全是钦佩和喜欢。</p>
往深了想,这是一种更高的精神境界,因为内心世界并没有崩塌,反而觉得一切都很好,超脱,豁达,海一般宽阔包容的胸襟,不得不令人佩服。</p>
可这种精神却是建立在常年的精神打压中,通过自我麻痹,自我救赎,自我和解,自我妥协,最终形成这样一种不怨不恨不恼不急的平和心态。</p>
陶桂红因为自己经历过,便更能感同身受,几十年的委屈、打压、辱骂才凝练出这种忘我境界,就算境界再高再深,她也不想歌颂。</p>
“我前夫不是个好东西,以前他打我骂我,我都是忍过来,时间久了,我也不当回事,我只要看到孩子长大就心满意足了。“</p>
贺兰心下微微一动,忽然想起自己刚嫁给傅北山的那几年,也是这种心态。</p>
那时候傅北山年轻气盛,火气比现在还大,气急了也要打她,骂人更是家常便饭,刚开始她还会反抗,会骂回去,打回去,可她骂不赢,打更打不赢。</p>
后来她渐渐想通了,她嫁的人功成名就,她总不能把所有好事都占齐。</p>
那时候她唯一的念想,就是看到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p>
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念想。</p>
“你也不容易。”她感慨道。</p>
女人一旦嫁错郎,一生不幸。</p>
陶桂红目光欣慰,“我小儿子种他爸,不成器,但我大女儿厉害,她从小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才七岁,就敢跟她爸对着骂,还敢拿棍子去打。”</p>
贺兰惊讶又笑,“我儿子也是,尤其是他上初高中那会儿,只要回家必定和他爸吵,他爸一说我,他就会帮腔,把他爸气得掀桌子,闹得家里鸡飞狗跳。”</p>
陶桂红也笑,“我就说我们有缘,儿子女儿性格都这么像,都心疼妈。我闺女长大一点后,还专门调教了一条狗,只要季平昌回去,她就放狗咬。”</p>
贺兰觉得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地步,肯定是被逼惨了,心里不免心疼。</p>
“都说女儿是棉袄,你闺女确实厉害,这性子好,肯定不是个吃亏的主。我儿子懂事后,就不跟他爸吵了。我见不得他们父子吵架,每次帮腔,我五心都紧了,我跟他爸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根本不当回事,有什么可吵的。”</p>
陶桂红能理解,季平昌完全不是个人,根本不用考虑过日子的事;贺兰的老公脾气差是一回事,但挑起了家的重担。</p>
“可惜我闺女有男朋友,不然还可以认识,我闺女漂亮得很。”陶桂红有些感慨。</p>
贺兰噗嗤一笑,“你跟我想法一样。”</p>
若非已经知道傅廷阳在外面有孩子了,她还真想让两人见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