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永仰面倒在大堂之上。<\/p>姜落落顾不得多想，一口气冲到他的身前。<\/p>只见他脸色泛青，嘴角有丝黑血渗出。<\/p>明显的中毒迹象。<\/p>可他那微张的双唇竟似乎还勾着意味不明的笑。<\/p>姜落落试了下贺永的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搏，“人还没咽气。”<\/p>于是解开身上的皮褡裢，取出几根针，依老戈教的放毒之法，分别扎在贺永身上的几处穴位。<\/p>咳！<\/p>一口热血从贺永口中喷出。<\/p>贺永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气，“让我死——”<\/p>此时，杜言秋也在询问情况。<\/p>负责记录的刑房曹书吏手中还捧着贺永刚画了押的口供，“他画押之后便说自己的命到头了，我还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活不了多久，哪知再低头便服了毒。”<\/p>“贺永的身上不是从里到外都换掉了么？毒从何来？”杜言秋压着胸中的怒火。<\/p>这是这极大的失算！<\/p>他刚还在与姜落落说贺永身上会闹出人命，还说也可能是在押解之路生变，却没料到这变故来的是如此快！<\/p>快到令他措手不及。<\/p>快得如此嚣张，就发生在衙门大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p>张州珉道，“没错，囚服都是新换的，连头发，鞋底都检查过，没见藏有任何东西。”<\/p>“是指甲。”<\/p>解下葫芦，喝了口凉茶的姜落落查看贺永那双被捆着铁链的双手，用针小心地从指甲缝中拨出残留的粉末，“指甲里藏了毒。”<\/p>胡知州走过来查看。<\/p>还未离去的杨雄凑上前，“这仔细瞧，也只当是一般脏物，谁会想到是毒？”<\/p>“这……牢中对犯人一向不讲究，很少会让他们清洗。”张州珉也道。<\/p>大牢里待久的犯人哪个不是蓬头垢面，谁会让他们干净舒坦？<\/p>“看来，贺永是早做好最坏的打算。”<\/p>胡知州看向堂中其他人，“查查他们的指甲！”<\/p>“我们没有。”<\/p>跟随贺永一起被抓的其他人也被贺永突然的举动惊到。<\/p>衙差将这些人的指甲都仔细查看一番。<\/p>“回大人，他们的指甲都干净无异。”<\/p>“贺永可与你们说过什么？”胡知州问。<\/p>众人皆摇头。<\/p>“贺镖师从未与我们多言，我们只管听命办事，至于贺镖师与何人来往，去过哪里，我们都无从知晓。”<\/p>所以，这些人就没有灭口的必要了！<\/p>杜言秋走到贺永身边。<\/p>贺永的两只手已经被衙差按住，否则醒过来的他还要拼命去舔手指。<\/p>“让我死……咳咳……让我死……我的话都说够了，让我一死了之……”<\/p>一口接一口的血从贺永鼻口中喷出，血色也越来越黑。<\/p>唇角那抹笑意早已消失，掩在血水中看起来有些狰狞。<\/p>“这毒已经溶于血中，只能抢救一时，怕是救不回他的命。”<\/p>姜落落拿起身边的葫芦快速地连喝几口凉茶，又去查看贺永的眼睛与耳朵，“都开始出血。”<\/p>“啊，七窍生血！”有人惊呼。<\/p>“贺永！”<\/p>姜落落对着贺永的耳朵大声道，“这毒可是真能要你性命！”<\/p>“他本想求死，岂能不明白？”<\/p>胡知州侥幸道，“好在他已留下口供，总不算一言未发的死掉。”<\/p>“贺永！”<\/p>姜落落见那微张的眼皮快要闭合，在眼睛周围的穴道扎了一针。<\/p>贺永的瞳孔瞬间放大，整个身子跟着挣扎地颤抖几下，脚上的铁链也随之无力地响了两声。<\/p>“这是剧毒，除非当即便能服下解药，否则全血浸毒，七孔流出，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p>杜言秋蹲下身，附在贺永耳边，压低声音，“能够死后还阳的毒不会糟蹋人的身体，显然你所中之毒不是。趁你还有一口气，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否则你便当真是死个糊涂！”<\/p>“咳咳！”<\/p>贺永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想要开口，却吐不出一个字。<\/p>“给他松绑。”杜言秋道。<\/p>得到胡知州应允，衙差迅速为贺永解开双手。<\/p>姜落落马上抽出帕子一撕两半。<\/p>一半抹过贺永的指甲，然后小心折好收起。<\/p>一半从贺永下巴抹了团血，涂在他的双手十指上。<\/p>随着身子的抽搐，贺永的双手在两侧挣扎着乱抓，放大的瞳孔在尽最大的力气寻找身旁人的目光，可是像是迸裂一般，血水模糊了双眼。双耳中涌出的血水黏湿了两鬓的乱发。<\/p>“可是还有什么话？”胡知州也来到贺永跟前俯下身。<\/p>除了身子本能的咳血，贺永微微开合的口实在发不出别的声音。<\/p>杜言秋将自己的手掌展开，搭在他的右手下。<\/p>贺永的手不再乱抓，手指看似在杜言秋的掌心艰难地蠕动。<\/p>……可是，没动几下，便停下来。<\/p>随着贺永最后呼出的那口气，贺永的手指也失去了支撑，如槁木般倒在杜言秋的掌心。<\/p>“死了。”<\/p>姜落落无奈，丢掉手中的血帕子，捏起贺永的左臂衣袖擦掉自己手上沾到的血。<\/p>杜言秋将贺永的右手挪开。<\/p>“他写了什么？”<\/p>胡知州盯着杜言秋的掌心。<\/p>杜言秋将掌心伸向胡知州，“大人觉得是什么？”<\/p>杨雄也盯着杜言秋的手掌，“这乱七八糟的……似乎也看不出什么？”<\/p>只能看到杜言秋的掌心上是凌乱的血印子。分不清哪些是贺永无意的涂抹，哪些又是他存心所留。<\/p>“画鬼符罢了。你们想让个一心求死之人留下什么？”杜言秋看看自己的掌心。<\/p>“不是你问他话，他要答你？”胡知州问。<\/p>众人都看到杜言秋附在贺永耳边低语，却没听清说的是什么。<\/p>“我问他是否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可你们瞧瞧——”<\/p>杜言秋又把掌心伸出，“谁能告诉我，这是留下什么？”<\/p>张州珉与曹书吏也都凑过来，一同审视那掌心上的血印。<\/p>“似乎真的什么都不像。”<\/p>“来来，你们谁能认出这是什么？”<\/p>杜言秋转身将掌心示意给其他人，包括贺永的那些手下。<\/p>“你们都看看，答出者可酌情减罪。”胡知州放话。<\/p>于是，连李子义在内，堂中所有案犯都争着目睹杜言秋的掌心。<\/p>“大人，让我们也看看。”围观众人也很好奇。<\/p>“取纸笔。”<\/p>杜言秋转向曹书吏，“既然这么多人都感兴趣，那就把这血样子描下来。”<\/p>“好。”<\/p>曹书吏当即照着那凌乱的血印子，画在了纸上。<\/p>然后，杜言秋问姜落落讨了些葫芦里的水，将手上有些干的血迹打湿，反手扣在贺永的衣衫上，来回蹭了蹭，直到掌心看起来干净，才满意。<\/p>“看来没我们的事了，走吧。”杜言秋招呼姜落落离开。<\/p>……<\/p>“你看清楚了？”<\/p>待将县衙抛至身后，杜言秋才开口问身边的姜落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