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母一家便这么散了。”吟莺接着幽幽地道，“我姑爹的爹娘受不住打击，接连病逝，我姑母患了失心疯，抱着三岁的女儿坠入江中，双双溺死。当时我不在上杭，是我爹爹闻讯到上杭为姑母料理后事，回去后将从邓知县姨爹口中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我们。”</p>

“后来，我家遭疫病，爹娘相继离世，留下我孤身一人不知何去何从，竟想来上杭寻找姑爹的邻家……想寻邓知县。却不想，他姨娘一家也出了事。”</p>

“原来，姑爹一事之后，官府追根究底，怪邓知县的姨爹多嘴，又随意带人去户房翻看账簿，罚杖责，并罢了他衙门散从的差。再之后，汀江遭遇水患，上杭一带伤亡惨重，改做渡船为生的姨爹夫妇亦双双不幸丧命。”</p>

“我今年见到邓知县才知，他曾听姨爹说，我姑爹是个仔细人，做事向来一丝不苟，绝不会在那么重要的账本上弄错。他的姨爹还曾偷偷去我姑爹坠马之路查看……总之，他那水性极佳的姨爹后来也死了，听说曾与我姑爹一起做冶坑账房的几人也都死于水患……”</p>

“邓知县说，他母亲临终的遗言就是，想知道妹妹与妹夫的真正死因……就这样，在他科举高中之后，听闻上杭知县空缺，便设法求得此官职，来到了上杭。而当年到上杭之后无处投靠的我已沦落在醉心楼十几载。”</p>

……</p>

杜言秋落下最后一个字，提笔抬起头，“你怀疑上杭县有人联手克扣贡金敛财，各个相护，牢据官位，暗中称霸？”</p>

“邓毅为此事而来，只做了数月知县便遭残害，此乃事实。”</p>

吟莺没有直接回答。</p>

“我知道了。”</p>

杜言秋放下笔，拿起刚写好的纸，吹干上面的字迹。</p>

见杜言秋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吟莺摇头轻笑，“世上如我姑爹那般执拗之人少见，如邓知县姨爹那般，敢于为好友张口奔波，以致丧命之人更少见。杜公子与邓知县不过相识几日，将我的话当作故事听听也就罢了。”</p>

说着，吟莺的眼眶又是酸胀，滚下两行热泪，“若我姑爹如严老知县所劝，懂得识时务，两家人也就是另外的结果了。”</p>

这时花娘推门而入，见吟莺在，有些意外，“怎么？又来找杜公子哭？这事情都过去多久了，你还念着那人？若为此总怠慢客人，可别怪我花娘无情，不再容你。”</p>

吟莺慌忙抹掉眼角的泪，“我只是想从杜公子口中听听邓知县以前的事。”</p>

“差不多得了，别耽搁杜公子写词儿，我可是出了高价的！”</p>

花娘见杜言秋已写好几篇，顺手拿起来看，“哟，杜公子文采真不一般，去年省试没中个进士？”</p>

“我若中了进士，可有闲情在此？”杜言秋提笔蘸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