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麻醉的安全性(1 / 2)

乙醚本身是个很不错的全身麻醉剂,只要使用得当,效果比笑气优秀,副作用也要比同期常用的氯仿少很多。</p>

但前提是使用得当。</p>

以当前年代的医疗水平,不管用哪种麻醉剂,意外都不会少见。</p>

如果把麻醉看作一次必须达到某一深度的深海潜航,那麻醉剂就是潜海用的潜水器,而病人就是潜水器中的乘客。</p>

乙醚作为潜水器有它的局限性,那就是能够达到手术所需的深度,但作用区间非常窄。作为单一麻醉的手段,它的下沉速度非常有限,中间会经历一大段麻醉前的无意识兴奋期。</p>

兴奋期会有呕吐、呛咳之类的深海海怪,增加了潜海意外。一旦被这类症状攻击造成误吸,没有相应的处理手段,潜海就很容易失败。</p>

二来还是潜海深度的问题,乙醚麻醉的操作员根本没有剂量概念。一旦量太多也就是潜入太深,就可能被深水压力挤爆潜水器,病人延髓麻痹,呼吸心跳相继停止,等于在海里逛着逛着就死了。</p>

希尔斯之前手术的结核病人属于前者,也就是在下潜中造成了误吸,马尔多斯就属于后者。</p>

在护士发现病人心率出现问题后,瓦特曼马上就做出了反应,开始大声呼喊:“马尔多斯,马尔多斯,醒醒......”</p>

马尔多斯在众人的摇晃中,瘫坐在手术椅上,肆意摆动着肢体。醒是肯定醒不过来了,就算现在就做心肺复苏也是徒劳,大剂量乙醚的威力根本不是简单按压能改变的。</p>

在没有其他急救药物的支持下,马尔多斯很快就被宣告了死亡。</p>

和希尔斯当初一样,病人死了很可惜,手术却没有结束,也不能算作失败。</p>

“麻醉意外总是难免的,可能是马尔多斯有别于其他人的特殊体质无法耐受住乙醚的强大效力,总之他没能熬过麻醉。”</p>

瓦特曼先是安慰了下护士,直言和她的操作无关,然后深感歉意地带着助手和护士们对着病人的遗体做了个简单的告别:“考虑到病人生前对于美貌的追求,我必须收拾自己沉痛的心情,继续为他完成这例手术,告慰他逝去的灵魂。”</p>

观众席上也纷纷默哀,零星的掌声更是表达了对瓦特曼高尚医德的敬意。</p>

手术得以在这样肃穆的环境下继续。</p>

卡维来这儿两个月了,对麻醉意外已经屡见不鲜。</p>

自从上次希尔斯的病人二次麻醉出现问题后,他限于非麻醉专业,没办法立刻拿出一个可用的乙醚浓度剂量表,但可以按照下世纪30年代一位叫盖德尔的麻醉医生总结的乙醚麻醉分期,标识了病人在乙醚安全区间时的生理反应。【1】</p>

可惜这种仰仗体征分辨麻醉效果的办法,靠的不止是严格的体格检查,还有临床经验。绝大多数医生都不理解这么做的原因,也对这类体格检查的结果表示怀疑。</p>

经历过那场外科例会,卡维也明白他们的固执和坚持。</p>

医生的本职是救死扶伤,解决病人的疾病和伤痛。他们有精进技术的自私一面,同时也很难接受“过往操作造成成千上万病人命赴黄泉”的事实。</p>

所以不解释是自己的问题,解释完不听,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p>

晚上9点,马尔多斯不幸死在了手术椅上。</p>

9点35分,马尔多斯的下睑外翻(下垂)修复术完成。</p>

刚才那台成功的上颌骨切除术没有在瓦特曼脸上留下太多的兴奋,更多的则是失去病人后的落寞之色:“手术成功,但马尔多斯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他真的是个好孩子,踏实能干,也对外科充满了好奇心......”</p>

还没等院长说完,卡维就先行站起身。</p>

他没有当着其他观众反驳病人死后继续手术的意义和之前的麻醉手段,只是双目注视着瓦特曼,想要靠这种严肃表情寻求术后一对一的交谈。</p>

卡维想要再次重申一遍麻醉剂量的重要性,然而瓦特曼并没有答应:“你们处理一下他的手术切口,我需要去他家向两位老人解释这一切,还得准备他的身后事。”</p>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手术剧场。</p>

本人没有交流的意愿,卡维也不强求,在这个“外科医生只谈手术技术对麻醉毫不关心”的特殊时代,不管靠理论还是实践都很难快速改变现状。</p>

他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并且用一台台更易传播的高难手术去慢慢改变医生们的观念。</p>

当然,麻醉方式本身也需要做出改变了,腰麻、局麻的安全性更高些。</p>

如果说全麻是把病人丢进简陋潜水器去进行一场生死未卜的深海大冒险,那腰麻就是给病人戴上VR设备观摩一次深海潜航的影片,体验还是冒险的体验,脑子也很清醒,身体更没必要去冒险。</p>

单纯的局麻就更简便了,等同于把VR设备变成了平面视频,达到了看片效果就行。</p>

理论知识有了,药物还需要摸索,卡维没有制备药物的能力,只能靠摸索杂志文献来寻找可以为自己所用的现成化合物。这个方法持续了一个月,发现双氧水算是最大的成果了,其他方面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沉淀。</p>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病人,卡维需要一些“高难”手术来证明自己的观点。</p>

只不过受限于诊疗方法的单一性,市立总医院最近也没有收到什么麻烦的病人。阑尾有伊格纳茨包办,剖宫产也开得差不多了,回医院翻着外科病房的病历,卡维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p>

“3床单纯的腹股沟疝、5床膀胱碎石、8床唇裂都是伊格纳茨老师的。”</p>

“1床要做右前臂截肢、2床是背部表皮的小肿瘤切除、9床痔疮切除是赫曼老师的。”</p>

“4床包皮切除、7床尿道扩张、10床左脚掌切除是我的。”</p>

达米尔冈站在卡维身边做完简单的汇报工作后,连忙解释道:“也是考虑你需要在医学院学习,还有实验室要照顾,所以就把病人分完了。”</p>

卡维并没有异议,减少手术量是之前就说好的,一来是帮自己减负,二来是给医院其他人更多的机会。再说这些手术也没必要自己来做,这三位应该都能顺利完成。</p>

“术前麻醉都练习过了么?”</p>

“伊格纳茨特地带着我们一起练的,已经很熟悉了。”</p>

“那就好......”卡维又看了眼病房,忽然问道,“那位叫费尔南的病人没来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