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战争，圈外人看到的和真正国家高层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p>

卡维在莫拉索的婚宴上见过弗朗茨，借着伯爵和拉斯洛的关系，他甚至可不遵守宫廷礼仪去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那就是一场更类似于家庭聚会般的宴席，国王只是个赴宴的客人而已。</p>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和国王多么亲近，最后特赦诺拉更多还是得靠着皇后伊丽莎白帮忙才实现。</p>

其实就算是那位经常在奥匈直接游走的拉斯洛，也根本摸不清奥地利高层的决定。看上去一直在牵线和匈牙利谈条件，但西边却在不断和普鲁士发生摩擦。</p>

在他和奇诺的视野里，普鲁士在积极备战，但其实这种备战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奥地利在边境线上不太平。</p>

自从1850年的奥尔米次会议结束后【1】，普鲁士一直在向奥地利低头。</p>

前者韬光养晦，后者积极挑事，目的其实都一样，就是想要重新统一大德意志。</p>

卡维自然不知道这些军政消息，也对战争没什么兴趣。但从后来德国的崛起来看，奥地利此仗肯定是败了。打赢战争都要死人，何况是吃败仗，所以在医院他就果断拒绝了军队研修，现在也得拒绝掉莫拉索的要求。</p>

“不，你不能拒绝。”</p>

“为什么？”卡维不明白，“我只想在维也纳好好工作，我对军功奖章毫无兴趣。”</p>

莫拉索就坐在公寓客厅的一张软垫沙发上，手里拿着刚泡好的奶茶，却把泡茶的人一顿猛喷：“难道上阵为帝国贡献自己的力量就为了军功奖章？你还是不是帝国的公民？”</p>

卡维很为难：“当然是......”</p>

“是就行了！我这次来也不是邀请，而是要求！”莫拉索一改往日的模样，严肃地说道，“虽然那些老顽固们总把士兵当作自己建功立业的消耗品，但我一直觉得军队后勤保障是胜负的关键。”</p>

“所以多备些吃的穿的......”</p>

“这些根本不用操心。”</p>

莫拉索知道卡维想把自己摘出去，根本没给他机会：“两军对战，打的是钱，是吃的，更是医疗保护。有你们这些医生在才能保证士兵们的生存，才能给他们希望，也能为帝国带来战争的胜利。”</p>

卡维从他出现在家门口就知道事情不太妙，现在看来招人进军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刚才院长说军队需要医生去研修，难道......”</p>

“你说那封信？”莫拉索忽然小了起来，“就是我让送的，全维也纳能排的上号的医院都有，应该能招揽到一支不错的军医队伍。”</p>

“既然有那么多人就放过我吧。”</p>

“这只是刚开始，按照美国南北战争的模式，战争一旦开始对医生的征召就不会停止。”【2】</p>

卡维对伯爵的提议直摇头，“我手里有太多需要跟进的研究项目，包括瘴气消毒、体温计血压计的使用、急救流程、剖宫产手术要点等等。真要是去了，这些都得叫停，对奥地利医学发展也是重大的损失啊。”</p>

“别开玩笑了。”莫拉索忽然抬手拍向茶几，“帝国一旦战败，你所谓的这些医学发展也都成别国的了！”</p>

莫拉索一直在说高层都是些老顽固，其实他自己也很顽固。卡维摆出那么多理由，最后都被他一一破解：“你的年纪、身体、和医学知识正是帝国所需要的，何况你还承袭了男爵爵位！”</p>

“啊这......”卡维心一横，“要不，这男爵我还是不要了吧。”</p>

“胡闹！！！”</p>

莫拉索从没见过那么贪生怕死的人，现在不是靠简单的劝说就能解决的，态度必须强硬：“这事儿我已经向军政部报备了，你已经被划归进了帝国国防军医疗队。”</p>

卡维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最后还是想问一句：“不是自愿的么？”</p>

“别人可以自愿，你不行。”莫拉索拍了拍自己的右下腹，解释道，“你可以轻易地让伤口溃烂消失，只此一点就足以体现出你的价值。”</p>

“我有价值就意味着我必须去？”</p>

“那当然。”莫拉索没觉得自己的逻辑很混乱，“不过我不可能拿着枪逼你去，如果你硬挺着不听劝，那明天就得换人了。来这儿的不再是我，而是弗朗茨和他的亲卫队。”</p>

卡维还没有自大到需要国王来亲自“邀请”的地步，既然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可避免，那就只能换个思路。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战争也是推动外科发展的重要因素，卡维还不至于为此太过沮丧。</p>

“既然伯爵肯定了我的价值，那我得提几个要求。”</p>

“没问题，尽管说。”</p>

“第一，我只待后方，不上前线。”</p>

“没问题，所有专业医疗队都不会离开野战医院。”莫拉索说道，“更何况，没人会愚蠢到把如此优秀的医生送上前线。”</p>

“第二，我不想被人管。”</p>

卡维这个要求有些抽象，但莫拉索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指自己单独负责病人，而不是听命于上级医生？”</p>

“也可以这么说。”</p>

“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莫拉索解释道，“医生人手本来就不足，很多情况下都需要单独负责一大批伤兵。”</p>

“第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由我来建立战地急救体系。”</p>

“......”</p>

莫拉索手里拿着奶茶杯，脑海里反复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这句话。这不是一位17岁年轻人能说出口的内容，因为在奥地利别说军医体系，就连战地急救的概念也才是近两年才出现的。【3】</p>

以前只是做个简单的包扎止血，该截肢截肢，该烙铁烙铁，士兵的死活并不重要。要不是莫拉索这次拿出了美国南北战争的实例，恐怕帝国高层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嘴脸。</p>

开口就说要建立战地急救的医疗体系？</p>

这是哪儿来的疯子？</p>

要不是自己亲身体验过被人从鬼门关拉回人间的感觉，莫拉索绝对会重新考虑卡维的入选资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