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笑了笑,俯下身子轻声说道:“放心,我已经答应米克先生,会尽全力救你了。”</p>
“真的?”</p>
“让我看看伤口吧。”</p>
李本定住左半边身子,扭动着半坐在床边,掀开了毯子。</p>
和那天的情况正相反,颈部的感染程度最轻,手臂其次,腿部最严重。左腿切口上的缝线已经崩了一半,周围皮肤泛起了一圈黄白色,再往外就是炎症带来的红肿,典型的切口感染。</p>
考虑到李本现在的体温一直在100-102华氏度左右徘徊(约等于38-39摄氏度),受了那么多天的罪,也差不多够了。</p>
“溃烂有点严重了。”卡维脸色不太好看,把器械箱放在床头柜上,“李本先生,你必须接受清创治疗。这是现在对切口溃烂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没有之一。”</p>
李本不清楚清创是个什么意思,只能附和着点点头:“额,能治好么?”</p>
“莫拉索伯爵的腹股沟就是这样治好的。”卡维笑着宽慰道,“他的伤口可比你的还要严重得多,但清创之后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痊愈了。”</p>
“那么神奇?”</p>
也许是太怀念自己那副健康的身体了,李本听完就答应了清创:“赶紧治疗吧,我已经等不及了!”</p>
卡维叫上门外的两名护士,从箱子里抽出了几根布条递了过去:“把他右手和右脚绑在床头和床尾,一定要绑紧了。”</p>
“明白!”</p>
护士是明白了,李本没明白。</p>
看这架势他心里没底,也很想拒绝,但嘴上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毕竟刚才说“等不及”的就是他自己:“你们这是要干嘛?”</p>
“哦,这是清创前的准备工作,需要做一些肢体的固定,防止发生意外。”</p>
卡维嘴角依然挂着微笑,没等李本缓过神来,就把他的左手和左脚也一并绑在了床栏上:“接下去请务必保持静止,你可以叫喊,也可以咒骂,可以.....反正除了动,你什么都可以做。”</p>
“你是什么意思?”李本有种不太好的预感。</p>
“这就是清创啊。”</p>
卡维拿出了一个棕褐色的玻璃瓶,上面只贴了张空白的标签,什么都没写。他转开瓶盖,把液体缓缓倒进了小盆里:“这是外科学院院长亲自调配的消毒液,我今天特地找他要来的。消毒液能有效对抗瘴气和切口溃烂,能帮助......”</p>
“你等下!”</p>
“怎么了?”</p>
李本适时地打断了他的介绍词,眼睛紧紧盯着的是盆子里那块黄绿色的东西:“我想问问,那是什么东西?”</p>
“哦,海绵擦。”</p>
“海绵是干嘛用的?”</p>
“说了嘛,清创。”卡维叹了口气,“我已经说三遍了。”</p>
“可是清创为什么要用海绵?”</p>
“也对,一开始确实不需要海绵。”卡维又从箱子里掏出了剪刀、镊子、鸦喙钳和手术刀,统统丢进了石炭酸消毒液里,“我需要先去除那些溃烂的皮肉,然后再进行深度清洗,这样才能阻隔瘴气的侵蚀。”</p>
李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清创?”</p>
“对,清洗创口,清创。”</p>
“不是吃药?”</p>
“哈哈哈,我是外科医生。”卡维拍了拍胸膛,笑道,“外科的事情哪是吃药能解决的。”</p>
“等等!”</p>
见卡维要拿剪刀,李本拔高了嗓门:“我要乙醚,乙醚麻醉!”</p>
“可病房里没有乙醚啊。”卡维有些为难,“而且反复使用乙醚很危险,容易出现意外。上周就有两个病人,才刚上台吸了两口乙醚就死了。”</p>
“可是......”</p>
“放心我手脚很利索,很快就结束了。”</p>
卡维懒得和他再废话,左手撑开鸦喙钳一把夹住切口皮肤,右手提起剪刀“咔嚓”。在李本的惨叫声中,护士艰难地听出了卡维的要求,递去了止血纱布......</p>
左大腿的伤口感染最重,也是卡维需要优先处理的地方。</p>
全麻确实有一定的危险性,乙醚的剂量区间本来就小,要保证李本的生命安全,直接清创是最好的。要是在现代,局部清创肯定会用普鲁卡因之类的局部麻醉,但现在条件受限,只能委屈他了。</p>
“太,太疼了!!!”李本咬着牙,浑身绷紧了肌肉,“能不能,能不能快一点啊?啊啊啊啊!!!”</p>
“已经很快了。”</p>
卡维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就像伊格纳茨当初说的,疼痛是一个人还活着的正常反应:“你能知道疼就说明还有救,不用太担心。”</p>
“我这是!这是担心!的样子吗???”</p>
李本真的像卡维说的那样,一改全天颓废的状态,单是嗓门就已经吸引来了其他病房不少人的围观:“好了!好了没有啊?”</p>
“剪完了剪完了。”卡维给溃烂的切口做了修剪,又用剪刀的刀面顺势往下压了压,“很好,里面没脓腔。”</p>
李本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大吼了三声:“好!个!p!”</p>
“好了好了,马上就给你清创!”</p>
“什,什么?”</p>
卡维没回话,而让护士从办公室拿来了一瓶浓缩白兰地:“这是由阿尔方斯先生推荐的罗什舒亚特餐厅高档白兰地,经过整整三次蒸馏,效果显著。里面饱含了阿尔方斯先生的敬意,李本先生,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p>
看着从瓶口缓缓倒出的琥珀色佳酿,李本感觉腿部伤口只一凉,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疼痛。</p>
他感觉这些亿万细胞为了汲取白兰地,在这条切口内疯狂拼杀,每次刀剑的碰撞都直接刺激着他的大脑,太疼了,实在太疼了......</p>
“好了,冲洗结束,接下去是洗刷阶段。”</p>
卡维拿出沾满了石炭酸的海绵擦,刚要开始,忽然发现李本没了动静:“李本先生,李本先生?”</p>
两名护士都还年轻,没经历过不用乙醚的外科手术,见他这样不免担心了起来:“他该不会是......”</p>
卡维把海绵擦重新丢进盆子,手指搭在他的颈动脉三角区,然后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脉搏呼吸都挺好的,就是疼晕过去了而已。不用管他,我们继续。”【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