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年定定地看着他，道：“你是敖离公主亲自择定的护持神印之人，为何要与这些腌臜之物同流合污？”</p>

谢裳神情有些伤怀，道：“敖离殿下困守月灵残境八万余年，最终还是在苏醒之前功亏一篑，她实在太过懦弱，当初甚至欲要将敕水神印彻底埋葬。我不敢怨恨于她，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笋神秀那里又有了脱困之机，我终究要为自己考虑一些。”</p>

季月年沉默片刻，道：“我知晓了。”</p>

谢裳行了个礼，亦是身形化光离开了此处。</p>

生灵修至此种境界，绝不会轻易口出妄言，谢裳虽然不曾展露敌意，可既然已经选择与笋神秀等人共谋脱困之事，其与季月年之间便只剩了非生即死。</p>

数息之后，此处已是只剩了瑶与季月年。</p>

瑶行至黑袍少年身侧，轻声道：“在谢裳等人的协助之下，再过数年，笋婆婆便会真正炼化敕水神印，我很好奇你会如何破这必死之局，单单只是凭借那座石塔么？可一旦笋婆婆掌控离恨，那座用来勾连敕水神印的石塔便没有了任何用处。”</p>

季月年望了她一眼，依稀看到了初见之时她化作的那个清秀少女，略一沉默，道：“那玄阴鬼灵愚蠢的很，你竟然会让她来伏杀于我，足以见得你的浅薄心智。”</p>

瑶并未生气，只是展颜笑道：“离恨的神力太过浩瀚，你只有修至阴阳渡境，才能初步掌控敕水神印，可你如今仅是一道单薄的真灵投影，甚至就连神魂都已经崩散破碎，我不信你还能似上次一般使形势翻转。”</p>

此言落罢，她便拖着手臂之处两道冰蓝丝绦随风而起，片刻之间便消失在了木屋之前。</p>

黑袍少年在原地静立半晌，赤着双脚朝灵泉村边缘走去。</p>

灵泉村边缘是一道薄薄的湛蓝光幕，光幕之外则是无尽的虚无与黑暗，在这无边无际的虚无黑暗之中，有一条璨光闪烁的星河横亘其上，点缀成了一幅浩渺瑰美的苍茫之景。</p>

季月年在湛蓝光幕之底席地而坐，凝望着眼前不时划过的拖着长长焰尾的月光之灵，轻拂玄黑袖袍，一道只有自己能看见的锦帛虚影缓缓显现出来。</p>

“那地涌夫人并非北俱芦洲生灵。”</p>

“这锦帛之上的‘传道’二字，究竟代表着什么……”</p>

“北俱芦洲禁佛重道，乃是三十三天天庭的布道之处。敖离公主远在东海之畔昭明山境，后来却恰好随着游荡的月灵残境落在了北俱芦洲极北边陲，这难道仅仅只是巧合？”</p>

季月年挥散锦帛虚影，神思通明，心神深处万千思绪流转翻涌。</p>

“极北边陲乃是北俱芦洲与北海的交界之处，因有北海水幕的存在，故而无论是陆境的巡守神灵还是北海龙宫，都对此处疏于管教。”</p>

“那《渡灵佛咒》乃是无上的佛家真法，更是南海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护道神通，敖离公主即便血脉尊贵，却也绝对没有资格沾染这等真咒。”</p>

“短短数年时间，我至多只能重塑神魂，若是欲要将修为修至阴阳渡境，无异于痴人说梦。”</p>

思绪流转之间，季月年蓦地想到了真灵深处的一篇经文。</p>

《般若心经》。</p>

这篇经文存在于赵阴月所留的九瓣莲台之上，其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乃是赵阴月亲手书写，可季月年绝不会如此简单地认为此经文便是赵阴月所留。</p>

写下这篇经文，仅仅只是她的命数而已。</p>

“果如是如是，乃真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乃真五蕴皆空时，不落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名曰诸法空相……”</p>

读到此处，季月年有些恍惚，却还是强忍着看了下去。</p>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