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关风遥想他是动了杀心。</p>
关风遥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腰间藏着的匕首，他知道刘岱有勇、武力高强，和他硬拼的后果最好也是两人同归于尽，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替豆初夏报仇，再去陪她！</p>
豆豆，黄泉路上你一个人走，很孤独吧？别急，我马上来陪你了……</p>
可刘岱终究什么也没干，他笑笑，声音微弱：“风遥，你看错了。”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虚弱。</p>
刘岱端起关风遥端来的茶，一饮而尽后将茶杯递还给关风遥：“好了，如果你没什么事了，要不先出去？”</p>
“好的，老爷。”关风遥一瞬间做出了决定。</p>
刘岱凄惶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你叫我什么？”此刻的他不像是刘家老爷，更不像曾经那个驰骋沙场的刘将军，反而像个被抛弃了的孩子，绝望无助又无可奈何。</p>
“回老爷的话，夫人曾说，希望我这么称呼您，如今她去世了，我想完成她的心愿。”关风遥站在门口，却没有回头，丢下一句话就走了。</p>
关风遥回去后，一夜无眠。刘岱也是如此。</p>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p>
“怎么了？现在可是想好，要与本少爷合作了？”第二天晨，俞四看着来找他的关风遥，笑着说，他伸出一只手，“本少爷喜欢聪明人，合作愉快！”</p>
关风遥神态冷冷，眸中似有挣扎：“可是，单凭一个木簪……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刘岱所为……”</p>
俞四大愕地盯着他，拍案而起，愤愤道：“事情还不够明显吗？刘岱杀了豆初夏，他就是一个刽子手！关风遥，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能不能有点男人样，替豆初夏报仇啊？”</p>
关风遥，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p>
他好像，一直都是优柔寡断的。</p>
如果他不那么优柔寡断，如果他能再果断勇敢一点，他肯定会在那个下午，在她勇敢表白的时候，勇敢牵住她的手。</p>
可是关风遥就是关风遥，关风遥一辈子都是优柔寡断的，他永远都做不到刘岱那样勇敢，那样敢爱敢恨，这也决定了他和豆初夏爱而不得的悲剧。</p>
俞四看着关风遥纠结的神情，眼里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只能悻悻说道：“算了，等你真的做好决定，再来找本少爷吧。告诉你，本少爷不喜欢懦夫！”</p>
俞四离开的时候似是想到了什么：“调查豆初夏的死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其他人也有权知晓真相，若是你一个人太容易暴露，不妨让与刘岱和豆初夏最亲近的人去调查。”</p>
俞四依旧波澜不惊，关风遥的胸口却剧烈地上下起伏，他想到了一个人：刘书达。</p>
刘书达是刘岱与豆初夏的儿子，没有比他更合适的调查人选了。</p>
至于他为什么不选刘晓晓……</p>
关风遥无奈地笑了：那孩子的模样真是出落得越发像她了，性子也和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每当他看到她，他就会想起斯人的种种过往；刘晓晓像极了从前的豆初夏，是他爱的豆初夏的模样。</p>
他舍不得利用她。</p>
不过如何调查，怎么调查，关风遥暂且还没有想好，刘书达是个聪明人，他一味地引导只会适得其反，反而会暴露自己。</p>
关风遥静静地等待时机。</p>
距府试仅剩一天。</p>
关风遥死死盯着他竹简上刻着的府试时间，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若不是他还有呼吸，人们说不定以为他死了。</p>
他胸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得要死；鼻翼酸涩；眼中有绝望的死寂。</p>
阳光从窗外洒进，被窗棂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破碎的光芒落满地上，反射出他破碎的心。</p>
关风遥忽而笑了：“豆初夏，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p>
“你说，我是选你，还是选前程？”</p>
关风遥在书房坐了很久很久，他的思绪飘回从前：刘岱时不时看向豆初夏，豆初夏时不时看向他，而他的视线永远不偏不倚落在书桌上。</p>
其实，他也想和她对视啊，可他真的很怕，怕他会因为她浪费时光耽误了前程，也怕她会反悔爱上刘岱。</p>
若她在他彻底沦陷后爱上刘岱，他的心会被一丝一丝剥离，自此更加无心科考。</p>
说到底，从前的他是为了前程放弃了她。在她和前程之间，他选择了前程。</p>
如今她死了，他却要再次经历这种左右为难的痛苦。</p>
第二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刘府的下人们都高高兴兴地出门，享受难得的好天气。在漫长的雨雪季，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已经很难得了。</p>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兴高采烈的背后，埋藏了怎样的绝望，又断送了谁的念想？</p>
“管家大人，这么好的天气，您不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么？”又是这些阿谀奉承的人；关风遥还是个小喽啰时，他们从来没有拿正眼看他；关风遥成了刘府管家，成了刘老爷身边的红人后，他们争相讨好。</p>
关风遥像没有听见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脸埋在被子里，似乎是睡着了。</p>
那人等了一会儿后见关风遥没有反应，对身后的人说：“管家大人日理万机，想必是太累了，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他了。”</p>
谁也没有看到，关风遥的被子缓缓落下，露出了他冷漠的侧脸，他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刚刚他枕过的地方，有一滩水渍。</p>
关风遥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那些人的话。呵，区区一个刘府管家的位置，就能让他们卑躬屈膝……果然，小城镇的下人们都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他们甚至连科考做官的念头都没有。关风遥不屑与之为伍，他是多么想飞出去，飞到一个能令他大展拳脚的地方，施展他的政治鸿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