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1 / 2)

映雪堂中一室寂静,落针可闻。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皆低头俯首, 不敢高声语。

原是方才丫鬟见屋子里一个人影也无, 入了内室看到昏迷在床榻上的碧云, 忙惊慌地将此事报给了院子里的守卫。

韩烨亲自将人捉了回来,脸色虽是依旧含着笑的, 却明显不怎么好看。

男人心中十分沉得住气, 只字未提顾熙言在一院子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之事, 而是亲自端了膳食去喂面前的美人儿。

顾熙言苦心积虑筹谋数日的逃跑计划被韩烨轻而易举地识破,正满腔心灰意冷, 寒着小脸儿坐在锦榻上,竟是连个正脸也不愿意给他。

只见韩烨端着手中的白柚瓷碗, 盛了一口炖汤递到美人儿的唇边,“折腾了半晌, 熙儿还没用午膳。”

“我说了, 我不吃”顾熙言侧着身子,看也不看他, 面上冷然道,“你若继续把我关在这儿, 我便一直绝食下去”

这几日顾熙言在映雪堂中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看上去安生的很。韩烨本以为顾熙言认出了自己,念起了当年情分, 待他自然是不同的。他自欺欺人地想,哪怕就这么一日两日地和她朝夕相处地过下去,也是极好的。

如今事实突然摆在眼前原来她前几日的故作听话,竟全是为了今日出逃做的铺垫只是为了叫他放下防备罢了。

韩烨闻言,脸上笑意一僵,当即回头道,“来人”

一心腹闻声入内,“属下在”

韩烨垂眸盯着手中瓷碗上的缠枝花纹,语气淡淡,“熙儿不想吃饭,想来是膳食不合胃口,既然如此,便是下头的人伺候的不够尽心尽力。齐恕,去查今日经手膳食的人,把这些惹主子生气的奴才通通拉出去斩了。”

那被唤做齐恕的心腹部下听了这话,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拱手道,“属下领命”

此话一出,顾熙言登时大惊,扭头看他,“你疯了吃不吃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若有气便朝我来又何必牵连这些无辜的下人”

韩烨不置可否,只重新盛了汤,将瓷勺压在美人儿粉嫩的唇边,似笑非笑道,“或许是早就疯了吧。”

这几日他待她极近温柔,不仅百般宠溺,更是恪守礼数,她不愿意的事儿,他绝不会勉强她。

他给她时间,想叫她好好想清楚,可不是叫她一味地想着怎么往外逃的。

“眼下,这些人的命都握在熙儿手里,吃还是不吃,熙儿自己做主便是。”

顾熙言听着这清润的声音,望着眼前男人的面容,只觉得周身一阵阴恻恻的冷意袭来他明明含笑看着她,却比雷霆震怒更叫人害怕。

两厢无声对峙了半晌,她终究是败下阵来。

只见莹白的小脸儿上淌下两行清泪,她朱唇微启,轻颤着将那瓷勺中的汤食吞了下去。

韩烨见状,脸上重新漾起微微笑意,伸手替她擦了脸上泪痕,“熙儿不许哭。”

这话温柔又霸道,顾熙言被他带刀的情意逼得泪眼朦胧,听见这话只觉得耳熟,再一深思,脑海中似有一道白光闪过。

曾几何时,扶荔山上满目苍翠,清泉石上流,涧水浮落花。

深山有人家,茅草屋檐下,一垂髫女童撅着粉唇,望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犯难,“啪嗒”一声,滴下两滴豆大的泪珠儿来。

一侧,白衣少年郎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轻轻将面前的那份蜜饯儿朝女童推了过去,“熙儿不许哭。若是乖乖喝了药,我的蜜饯便天天都送给你吃。”

女童听了这话,才勉强停了抽泣,扁着嘴巴,抬了一双杏眸看他,“那、要玄哥喂。”

白衣少年郎微微一笑,伸了手轻柔女童的发顶。

“好。”

过往历历在目,总是在不经意间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叫人无处遁形,无处可逃。

一碗汤水喂尽,顾熙言已是眸色含怨,泪花盈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韩烨被她看的心头大动,一腔怒火瞬间消散于无形,终是好言好语地说了句软话,“乖乖用了膳,我带你去个地方。”

城门之上,身姿英朗的男人独立城墙,垂眸俯视着城下的江淮大地,远处的绿草茵茵。

萧让一身玄色锦缎大氅,长眉入鬓,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睛里隐隐藏匿着锐利锋芒。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只听城门上众守卫纷纷抱拳行礼,“见过淮南王爷”

淮南王独自登上城门,望着男人的背影,开口道,“刚去大帐里寻你,流云说你不在,本王便猜到你在此处”

“方才使节已回,战书已下,就等着明日攻城了。”

萧让“嗯”了一声,动了动薄唇道,“知道了。现在本候想独自呆会儿,王爷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吧。”

淮南王听了这赶苍蝇一般话,“啧”了一声道,“萧彦礼,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王要不是担心你,怎会巴巴地特意过来寻你,你放眼看看整个大燕,谁有这等待遇”

萧让皱眉看他,“你恶不恶心”

淮南王见他一脸嫌弃,竟是笑了,“我说,你能不能别把事儿都藏在心里这般七情六欲都表现在脸上多好大不了骂两句,也能纾解几分心里的郁结”

萧让闻言不语,又听淮南王肃然道,“昨日三军沙盘演兵,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得真真切切的你心里头躁得很。”

“你近日心绪低沉,本王能理解。但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你身为三军主帅,肩上的重担往小了说,是关乎着东宫日后的命运,往大了说,便是系着天下黎民的安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

“本候明白。”萧让出声打断,目光定在远处若隐若现的群山,“我心中有数。”

“好”淮南王点点头,“有你这一言,本王便把心放在肚子里。”

淮南王顿了顿,又道,“方才本王在你帐中,正遇到郑益的妹子来寻你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这层纱得钢铁做的吧拿长缨都捅不破的”

骠骑大将军郑益,有一妹名曰郑虞。郑虞虽是女儿之身,却不爱红装,自小习武练剑,英武可比肩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