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定风波(2 / 2)

顾熙言听了这话,忙低声道,“母亲,我这么推脱另有原因。”

上一世,成安帝缠绵病榻之际,遗诏被密封于中宫。太子和四皇子两党开战。太子一党的主将是萧让,而四皇子一党的主将便是韩国公的世子韩烨。

太子是成安帝下旨亲封的太子,若是太子即位,那叫名正言顺。可四皇子不过是一个亲王,就算最后打仗赢了,荣登大宝,也难逃一个“造反”的名声。

淮阴顾氏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先祖素来不看重名利,到了顾熙言这儿,定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家稀里糊涂的卷入这一场夺位乱战中,落一个造反谋逆的名声,毁了这百世的家族清名

可顾熙言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顾林氏解释其中原因,只好一脸正色道,“母亲,其中隐情,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跟母亲交代。只是母亲切要记住,这韩国公府,咱们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维持表面交情即刻,万万不可与之深交”

顾林氏身为当家主母,平日里没少跟官宦之家的女眷打交道。她深知,有的时候,反而是在这些妇人聚会上,最容易窥见朝堂密辛。

看顾熙言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顾林氏下意识以为是平阳侯萧让知道些什么韩国公府的密辛,特意告诉顾熙言告知娘家,提前防范着。

这么一想,顾林氏便放心了,当即点头道,“熙儿放心,母亲回府便告诉你父亲,不与这韩国公府过多来往便是”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那边儿又来了几位贵妇人,皆是顾林氏的闺中手帕交。顾熙言向人一一见过了礼,便由着顾林氏和老姐妹们寒暄去了。

宴席桌子前的空地上,投壶比赛已经紧锣密鼓的进行到第三轮,正是紧张精彩的时刻。

顾熙言坐在花梨木的靠椅上,一边儿捧着茶盏喝着杯子里的碧螺春,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贵女投壶,忽然听见身后坐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议论声。

“真是夭寿了那孙夫人知道了,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娶这么个夜叉进门儿,搁谁家受得了”

顾熙言屏息听了一会儿,方才听出了个所以然来原来,定国公夫人石氏的侄女儿出身武将之家,打小便舞刀弄枪,凶悍逼人,到了年纪无人敢求娶。定国公夫人的娘家人便求到了定国公这儿,想教定国公夫妇给指一门好亲事。

不料定国公夫妇也是个心大的,想到定国公的下属孙大人的嫡长子还未娶妻,便径直和孙家说了这事儿。

孙家也算是盛京中老派的世族,不过是这几十年来家中子弟不争气,没落的厉害,但家底儿气魄还是在的。

那孙大人素来是懦弱无能的,又时任兵部主事,正在定国公手下办差儿。听了定国公吩咐这事儿,怎敢不应也顾不得请媒人相看未来儿媳妇儿,当即满口应下了。

等孙夫人回头一打听,这才知道未来娶进门儿的儿媳妇是个动不动便舞刀弄枪,凶悍逼人的夜叉,当即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孙大人知道后,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但木已成舟,答应了定国公夫妇的事儿,又怎么能反悔可是夫妻俩也不忍心坑了自己儿子,索性一合计,决定在给儿子娶妻的同时,再娶一房妾室。

大燕朝男子娶妾是稀松平常之事,那定国公夫妇知道了,当即去问侄女儿的意思,若是不愿便不嫁他孙家。

谁知那侄女儿志不在内宅,听了这话只道,“嫁给谁不都一样娶妾便娶吧,只是要娶个安分守己的,否则我的钢鞭可不给她好果子吃。”

孙家夫妇听了这话,一口气还没松,当即又差点晕厥过去。他们本想给儿子娶一房良妾,可这盛京中哪怕家世差一点儿的良家女子,听了这话,谁还敢上门做妾啊

故而这些天,孙家人求爷爷告奶奶,遇人便问,有没有相熟的适龄女子愿意入孙府做妾。

真真是一出闹剧。

手中茶盏温热,顾熙言笑着饮了一口碧螺春,唇齿留香。

青州,曹府。

“爹爹,我不嫁卢家,我不嫁”曹婉宁正匍匐在地上,拉着上座的青衫中年男子的衣摆,涕泪纵横道,“父亲这是把宁儿逼上绝路宁儿不愿意”

那卢家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况且卢家大少爷还未娶嫡妻,便有五六个通房,平日里又是眠花宿柳的常客,父亲如今竟然叫她嫁给这样的人

曹用及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扶额冷声道,“为父已经被革职查办,如今曹家、张家在青州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曹家嫡小姐吗”

此话一出,曹婉宁兀自打了个冷战。

一旁曹婉宁的母亲张氏扑过来,抱着自己的女儿痛哭流涕,“我儿,你便听话罢现在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对咱们避之不及,这卢家好歹是个官宦人家,如今你不嫁卢家,以后只怕只能嫁给平头百姓,终其一生”

“不可能不可能”曹婉宁一脸惊恐,尖叫道,“我是要入平阳侯府的,我已经和平阳侯夫人说好了,我是要去侯府做良妾的”

听闻此言,曹用及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给了曹婉宁一巴掌,大怒道,“你这不知廉耻的糊涂东西”

“这些日子风言风语,咱们家的丑事谁人不知那平阳侯府可从盛京来过一个人平阳侯权势滔天,金銮殿之上又可曾为咱们曹家说过一句话你那便宜姨母不过是平阳侯旁支的亲戚,哪就那么大脸”

曹用及刚才那一巴掌下了狠力,曹婉宁被猛地打偏了脸,唇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丝。

张氏见状,忙扑倒曹婉宁身前挡住她,痛哭道,“老爷好狠的心你我夫妇二十余年,虎毒且不食子,老爷这是要叫我们母女走投无路啊”

曹用及气的闭了闭眼,目眦尽裂道,“当年,你们青州张家看我是个穷酸出身,威逼利诱叫我堂堂七尺男儿入赘,我忍了。这些年来,我替你们青州张家兜着多少腌臜脏事儿,你心知肚明我也认了二十多年来,自从你生下那个智障东西,便一无所出。我不过是想有一脉香火,你竟你竟买凶刺杀我儿”

“你们母女二人心如蛇蝎,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真是自作自受我在官场谨言慎行,生怕哪点儿出了差错,如今你们母女倒好倒好啊教我这二十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你青州张家也休想撇个干净”

张氏听了这话,登时瘫软在了地上。

原来,这些年来她以为的“施恩”,在曹用及心中却成了积年的怨恨。怨怼在暗地里开花与结果,不声不响,竟到了如今这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曹家丑事曝出之后,张氏一族在官场奔走,试图苟延残喘,动用关系从中为曹用及说项。没想到曹用及为官多年,早修炼的炉火纯青,深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心中竟然已经想出了“壮士断腕”之狠计。

时间如白驹过隙,张氏一族万万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瘦骨嶙峋的小猫,已经被他们亲手养成了吃人的猛虎。

夜色寂寂。

曹婉宁望着身侧已经熟睡的母亲,摇醒了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是曹婉宁的奶娘,打小对她溺爱非常。此刻勉强睁开眼,一脸惺忪的问,“姑娘,半夜三更,怎的还不睡”

曹婉宁恨恨道,“请妈妈偷偷叫人开了这上了锁的房门,套上马车,随我连夜进京”

那婆子闻言一惊,随即露出一脸难为的神色,“姑娘,老爷都已经给夫人下了休书了这时进京,不是多此一举吗”

曹婉宁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分外骇人,“妈妈,我娘被休了,可是我后半辈子不能像她这样苟活下去还请妈妈陪我最后博一搏”

五更天,一辆马车独行于寂静路上。

马车中,曹婉宁双手紧紧交握着,攥的指尖发白。

这一路,她终于想清楚了就算不能入侯府,那又怎样

她的亲姨母是平阳侯府的旁支亲戚,那顾熙言如同傻子一般,定还念着两人的姐妹情谊,定会然会给她几分面子给她介绍一门不错的亲事

她绝不嫁给小门小户的卢家

她曹婉宁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