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三个月前。</p>
地母看着一艘艘军用运输机降落在废弃多年的高速公路上，海量的粮食与日常用品从神州运过来。</p>
整个西域将近18亿人口，神州对于其粮食供给的要求几乎是不带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当然其中是要付钱的，但神州的地大物博也是无可争议的。</p>
地母一直觉得应当尽可能的保留现代社会。</p>
她原身是神州楚地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是经济领域的博士。所以受到其记忆的影响，她一个先天生灵对于人类社会有着比较深入的了解。</p>
也更能够看出现代社会生产力的利好。</p>
地母不认为所谓科技能够超越修行，当强者们已经开始肆意的拨弄空间时，人类仍在畅想未来。当无相这等无上存在俯瞰万古，逆转时间时，人类仍处于星球之中。</p>
可万物共存，科技也可以是修行百道之一，皆是学习天地之法。</p>
单独拿出来与整个修行界比较，未免有些过于欺负人。</p>
“这得花多少钱？”</p>
地母面露肉疼，一架军用飞机运载60吨的粮食，其中包括燃油费与人工，总计下来就是50块上品灵石。</p>
这还只是缺粮地区应急用的，真正的大头在车队与火车运来的数以万吨的粮食。</p>
几乎是掏空了西域三年的家底。</p>
修行资源这个世界千年来最有价值的资产，哪怕是黄金都难以媲美。能让自己长生不老的资源，可以让任何阶层的人为之疯狂，让所有的富豪散尽家财。</p>
而西域能够在短短一年间奇迹般恢复到这种程度，并不是因为神明显灵，而是香火神庭掏光了家底。</p>
本来不必如此操之过急。</p>
“哎。”</p>
地母叹气。</p>
忽然片缕光芒落在肩膀上，地母目光仍然随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几分钟后她出现在了香火神庭，走进其中看到了神庭之中的另一位圣王。</p>
燃世大圣，一方天灾乱兽，但本身道行极高，能控制住自身性情。</p>
就像七情六欲繁多的凡人，达到了太上忘情的地步，所有的修行都是补全自身所没有或不足的地方。</p>
两人点头示意，随后不约而同抬头望向了神座之上。</p>
身穿白袍的大圣人高坐神位，身旁青铜色的天枢仪无规律的旋转着，其中散发出的亿万气机散落在西域各地，操控着十几万被练成神魂奴的凡人，负责维持秩序的力士，以及千万双眼睛。</p>
他们不知盘瓠为何突然变成这般模样？</p>
但他们见识到了无相的伟力。</p>
以己心代天下，一人可抵千万人。</p>
真正意义上凭借着一己之力支撑起了一个亿万人的庞大社会，这是哪怕修行大能也无法想象。一旦成组织、成建制的庞大社会性组织出现，那么管理就绝不能依靠单个强者。</p>
比如曾经的龙族，最初只是祖龙留下的血脉，数量在许多年间一直维持在三位数左右，所以只需要“头龙”即可统帅。</p>
反观凤凰也是如此。</p>
可一旦龙族将权力探向整个海洋，仅靠一头最强大的龙难以维持，龙宫应运而生。</p>
往后远古时期，宗门天下不可避免。</p>
盘瓠一人理天下之乱，意图再造盛世。</p>
“尊上，您唤我们来所谓何事？”</p>
燃世大圣拱手行礼，没有了香火的影响，他整个人变得彬彬有礼，进退有度。</p>
地母也微微低头。</p>
“后事。”</p>
盘瓠一语惊人，让两人猛然抬头以为对方在开玩笑。</p>
又或者另有他意？</p>
这可是一位无相，天地亿万年以来少有的强者，所有修士的终点，寓意为超脱。据说纵使是天地，也难以遏制这种存在，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万劫不灭。</p>
盘瓠神情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往日他也从未开过玩笑。</p>
“尊……尊上，您这是……”燃世大圣说话都有些结巴了。</p>
“您这是什么意思？臣下愚笨，难以参悟其中奥妙。”</p>
“字面上的意思。”盘瓠回答道：“如今香火已成，我欲效仿此前李长生匡定轮回，框定天地法则。”</p>
他眼帘半垂，打量着掌心的天枢仪。巴掌大小，可内在乾坤却无穷大，赫然是一个天道的雏形。</p>
也是天地的一个“备份”。</p>
凭借着天枢仪，盘瓠有把握加速天地的复苏，至少能够放开上限。将缭乱的天地法则理清，让天地之力能够更好的为人驱使。</p>
而同样的也会促使一个更高层次，一个天地之力的凝聚体出现。</p>
天道。</p>
此物来的太巧了，所以大宇衍圣说是陷阱。仅仅是直觉，可他们这种层次直觉有时比事实更加准确。</p>
盘瓠也觉得此物的出现另有所图，大概率与道尊有关。</p>
但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他不会与道尊计较。</p>
燃世与地母二人神色变化不定，瞬息之间内心便有了一些猜测。</p>
“您是要合道？”</p>
他们二人皆来自于太古年间，知道一些后世所无法知晓的隐秘。</p>
每一位无相最终都会合道，只不过无相的合道会让天地顺应他们的道，于是有了另一个称呼。</p>
成道。</p>
“天地已然圆满，无需合道。”</p>
盘瓠摇头，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感悟天地的总结。</p>
天地其实已经无限趋于圆满，传统意义上的量劫不会再存在，不再需要无相合道续命。而他们无相本身也处于天地之间，其实并没有脱离。</p>
哪怕有人远遁宇宙，可他的法则天道已经学会，不会因一人离去而消失。</p>
就好像凡人历史上留下各种书籍的凡人一样，他们死了，但是知识会一直传承下去。</p>
“合道是永生最快捷的途径，是你们畏惧生死只因自身的道仍然不足，没有到举足轻重的地步。更多是看不到大道真意，连朝闻道夕的资格都没有。”</p>
“不过今日并非说此事，近日我会稍微闭关些许。待我出关将踏足神州，挑战李长生。此番未必有归途，叫你们二人前来是为了传位。”</p>
挑战李长生？</p>
两位圣王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紧张。</p>
这恐怕是天地初开以来第一次无相级别的碰撞。</p>
地母忧心忡忡，她已经预示到西域可能因此崩溃，至少也会死伤惨重。正所谓大能斗法，波及无辜。</p>
就算两位无上存在有所顾忌，恐怕神州也不会放过西域，大概率会真正意义上的东出西域。</p>
‘而我……是否要另寻后路？’</p>
燃世大圣则表现的有些兴奋，道：“您是打算重整天地乾坤，再造阴阳五行，先一步突破吗？”</p>
作为圣王天地间的一些道理无师自通，性情灵通一点，都能考虑到如何用香火战胜强敌。</p>
那便是先一步登顶，利用香火力量增长快的特点，反之敌人也可以先下手为强。</p>
盘瓠点头，这是他早期的想法，也是唯一能战胜李长生的办法。</p>
“吾既借其香火，那便欠着西域亿万凡人一份情，不愿见到生灵涂炭。你们二人修为在天地间算得上等，圣王之中的佼佼者，能镇得住场面。”</p>
“这天父之位，伱们谁想要？若二者皆要，便在此地一决生死吧。”</p>
天父之位？</p>
再一次提起，两人方才把注意力从挑战李长生此事上面转移。</p>
一股贪念不约而同的升起，纵然是地母欲求薄弱者，也不免因此浮想联翩。</p>
这可是如今天地第一香火神位，如今虽然乱象不断，香火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是根本还在。</p>
地母能感觉到一股杀机瞬间锁定自己，并非来自于上方的大圣人，而是旁边共事多年的“同事”。</p>
她与对方关系并不好，如今利益相，又如王位更替，只有你死我活。</p>
但二人并未马上点头。</p>
地母开口问道：“尊上超脱于天地，其力比肩天道，若是先一步登顶，谁胜还不一定。”</p>
燃世大圣闻言稍稍清醒，目光微微下垂，不再像刚才那般炽热，免得冒犯到盘瓠。</p>
没错，盘瓠不一定会死，说不定能够胜出。</p>
如果这时表露出过于冒进的想法，恐会惹来厌烦，甚至是杀身之祸。</p>
“蜉蝣不知巨人高远。”盘瓠摇头，“况且这位置我终究不会坐得太久，你们内心所想我早已明白，也无需如此小心谨慎。”</p>
“上进之心乃天性，唯有弱者方畏惧脚下之人的攀爬。说吧，谁要这神位？”</p>
燃世大圣不再犹豫，向前迈出一步。</p>
其意不言而喻。</p>
地母这有些犹豫了，在原地许久既不进也不退。</p>
大圣人输了，那神州岂会放过西域？这神位或许会成为杀身之祸。</p>
她抬头，看到了盘瓠笑意盈盈的打量，与燃世大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p>
盘瓠又言道：“这香火神位与我无用，但可助你们建立道场。”</p>
地母上前一步，她终究是抵不过诱惑。</p>
道场，对于圣王最为致命的诱惑，哪怕知道可能飞蛾扑火也毅然决然。</p>
盘瓠指尖微微抬起，刹那间整个香火洞天的时空为之停滞，昏黄的光芒流，每一缕流光都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飞行。</p>
时间并没有停止，而是减缓。</p>
“开始吧。”</p>
两人在神位之下，在无上存在的默许注视之下，展开了殊死搏斗。</p>
地母不知过去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整个香火洞天已然残破不堪，一片狼藉，空间壁垒被砸出了数千个大洞，如蜘蛛网般的裂痕遍布天穹，仿佛随时可能坍塌。</p>
她气喘吁吁的半跪在地上，浑身是血，指甲中残留着燃世的血肉，一颗脑袋滚落在他旁边。</p>
一个登峰造极的圣王死在了她手里，若是寻常斗法，纵然是拼上性命燃世也可以跑。</p>
可在这里不允许他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