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如果自己再入深山老林，恐怕又要太上忘情了。</p>
没有故人的世道，又有何值得挂念的。他时常会有这种念头。也不知道是否为天道所惑，勾引自己再次入道。</p>
再者他不知道前往忘川黄泉的方法，各大宗门典籍也无记载。据说那里绝天地通，非死者不得进。</p>
听到李长生要留下，黑脸大汉召集村民一同花费半年时间建筑了一间木屋。礼轻而意重，虽然木屋着实称不上奢华，可对于只能住泥房茅草屋的村庄已经是难得的豪宅。</p>
坐落河边的土村中入住了一位仙人，然幽州不知，诸仙神不知。</p>
春。</p>
鸟语花香，一股清风拂过村庄，将地脉所散发出来的阴气通通吹散。而原本的棺材已经尽数摆放村尾，免得也被吹散了。</p>
村民面色多红润，人人脸上带着笑颜。阴气于活人，终归不是一条正道，若非生活所困凡人也不想与死人同住。</p>
“仙师，这是今天刚刚捕到的野猪，村里给您的右后腿。还有这酒虽然没有药性，但也算是上等的黄泉，给您买回来了。还有还有这蜜饯，也是一个稀罕物都给您带来了。”</p>
“我无需这些，无需给自己徒添负担。”</p>
“唉您这是哪里话，自从您来了我这村里方圆几十里地都没有鬼怪出没。而且城里知道有您这一尊大神，这人头都不收了，往年都要收上几个童男童女。”</p>
“仙师你怎么了？是酒不合嘴吗？”</p>
“只在想，只求自己快活，或许能活得痛快一点。改天换地需天时地利人和，而此地通通没有。”</p>
“不过我看到了，就杀他一个吧。”</p>
天地一声雷，百里乌云尽散去。</p>
黑脸大汉望着落雷的方向，那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城。</p>
夏。</p>
村子家家户户晒药草，人人皆读医仙书，土村成为远近闻名的医村。</p>
凭借幽州没有的医术，家家户户都丰衣足食，三百户人便有300座石砖瓦房。而位于村头小溪旁的木屋已经进行了许多次改建，一座带着小院的屋子。</p>
李长生题的要求很奇怪，屋子要八丈宽，院子要十二丈，要有椭圆的石凳子，要有一棵树，要有一个个刻着名字的牌子。</p>
“仙师，今年热得人发慌，好在根据您给的药方熬了许多治中暑的药，不然又要死人了。您真乃神人也，天下万道样样精通。”</p>
“我只是活得久，自然就懂得多一点，我予你那功法练了吗？”</p>
“额某天赋低练不会。”</p>
“也无需强求，按照我给你的药日夜服用，可增寿10年。”</p>
“仙师，您摆放的这些牌子天天上香的，也有需要供奉的亲人吗？您如此金躯怎使得拜他人，要不我让村里给您专门建一座祠堂，让家家户户跪拜。”</p>
“供奉？贫道只是在缅怀，在我那里会用这种方式慰藉自己，点着一根香说不准他们能收到。对于死亡，纵使是贫道也无能为力。”</p>
“恕小的僭越，您的亲人在黄泉之下一定会收到香火的。”</p>
“希望如此。”</p>
秋。</p>
李长生如往常那般坐在院子里，他一袭白衣，几十年来从未变过，可村里的人已经换了两代。</p>
“仙师这是您的蜜饯，还有上好的黄泉。您不喜用人酿酒我知晓，而那城里的酒铺手脚都不干净，这都是我亲自酿造的。还有这是我小儿子，他以后就帮你送东西。”</p>
“还不快拜见仙师？”</p>
“拜见仙师。”</p>
“好好看，好好记，仙师庇护我村三十年，如此我土村才能不受鬼怪侵扰丰衣足食多年。小时候就是仙师救回来的，要是学得两分医术，城里的姥爷都得请你去看病。”</p>
“神仙也会病吗？”</p>
“什么神仙，管我们的算不上神仙。再者阴气入体，筑基体弱常有，六十而亡多也。”</p>
冬。</p>
李长生时隔几十年走出的院子来，到了当年入村吃饭的地方。黑脸大汉的家由八口人挤在一起的泥房子变成了一个大院子，一家十几口人同住也不见拥挤。</p>
而他本人已经垂垂老矣。</p>
“仙师，我已经七十有余老态龙钟，您是一点没变呐。”</p>
“变与不变在心，外貌不过表象。你若还想活便拼命修行，命终归是自己争的。”</p>
“不咯不咯，小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不做那无用之功。只是我走后，不知道那龟孙子能不能将您服侍好，就他那个记性哎！”</p>
“你儿子呢？”</p>
“死咯，凡人也不过三十载，我也不过得您之恩活得久一些。说来也让人得气，那城里的老爷都没我活得久，他们听到我的岁数还以为是金丹真人。”</p>
“此地所修法门终归不是正道。”</p>
“敢问仙师何谓正道？”</p>
“我之道，可为正道。”</p>
又是一年春。</p>
李长生看着面前忐忑的中年人，那黑脸粗犷的面相到颇有他爷爷当年的模样，只是这酒酿的很差。如此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又不是他爷爷，没人可以取代他人。</p>
他刚想出声点评，忽然愣了一下抬头望向院外。一个黑脸大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坛酒，身上阴气滚滚。</p>
“仙师您的酒，我这龟孙子实在不行做事马虎，我只好从棺材里爬出来再为您带酒来。”</p>
“你的修行不怕破了吗？”</p>
“我成活尸也只是想为您再倒几年酒，某没啥大志气。在我们这寿命尽了也就尽了，还有阴寿顶着可以再苟活几年。不像您的九州，人死了就直接没了。”</p>
“您瞧，这身子杆杆的。”</p>
黑脸大汉展现了一下自己健壮的体魄，道：“死不一定是与世长辞，说不准您的亲人还在黄泉等您。”</p>
李长生平静的眼眸里起了一丝波澜，微微一笑春风来：“善。”</p>
十年春夏秋冬后，黑脸大汉于大彪阴寿尽，李长生出村入幽冥。</p>
他立于高空之上，俯瞰大地阴脉忘川河，抬手向前抓去，轻轻一握便以常人无法理解的形式抓住了阴气之祖脉</p>
刹那间震动纵横山河万里，千里之阴气，横贯三十六城七十二镇之阴脉，无数盘踞于阴气节点之上的存在，无数困于鬼怪之中的百姓，其中涉及生灵有万万之数。</p>
皆定于原地，感受那从天而降的煌煌天威。</p>
“开。”</p>
话落，地分两半，这上古幽州之地，终闻仙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