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初更是心中一颤，他这一路已经看久了暮筠的男儿装扮，即便是在宁兴县时，她平时也穿简单方便的练功服，不曾有过女儿装扮，要不是有眼前这身石榴红纱衣的提点，他简直差点忘记，眼前的筠儿，曾经还是艳绝上京城的云岚公主。</p>

明艳芳菲，美艳绝伦，那一袭雍容的正青色朝服，在那个不一般的公主册封大典，惊艳了整个天阳宫。</p>

心里挂着事的暮筠全然忽视卓凌初那双透亮的眸子，她跑到下船的出口，不顾往外冲出来的人们的接踵摩肩，只要看见有妓子打扮的人跑出来，她就是往她们每人手上塞两张银票，迎上数张讶然的脸，她都笑着重复着一句话：“有机会，好好生活。”</p>

嫖客们和男人们都是最先跑出来，留在最后的只剩弱小无助的女人，其中有些女孩们面露慌张，显然是不知何去何从。</p>

暮筠走向岸边那群抱团取暖的女孩们，她们个子高高矮矮，年龄长长幼幼。暮筠将手中的银票一一分给她们后，认真嘱咐道：“主家手中的卖身契已经烧毁，你们可以拿这笔钱找官府赎身，每人二百两，赎身后也肯定是够你们生活一段日子了。”</p>

大朔律法规定，卖身契一式两份，主家一张官家一张，主家的那份一旦遗失，奴仆是可以拿钱找官家自己赎身的。</p>

大家齐齐望向和她们年岁相仿的少女，“姑娘，你为什么帮我们？”</p>

暮筠走到她们身边，偏头一笑，“因为受苦受难的人要互帮互助呀，你们也是一样，现在不知道自己如何走下去，抱团取暖就很好，我相信年纪大的姐姐，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们的，你们有手有脚，长大成人后，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p>

眼前的女孩们瞬间泣不成声，有位年纪大约十五六的小姐姐哽咽地说道：“我会带着妹妹们，找一处僻静的宅子，学学手工活，我们以后一定会能养活自己的。”</p>

小姐姐身边那个还扎着羊角辫，比暮筠矮了一头的女孩，她扬起衣袖，替姐姐轻轻擦拭着眼泪。许是未到接客年龄，老鸨和手下调教她时也没避着脸，她的额头上有道明显的青紫，令暮筠对画舫那帮吃人的妖怪们的怨怒又增添了几分。</p>

羊角辫女孩闪烁着晶莹的大眼睛，“我会好好跟着姐姐，姐姐去哪我就去哪。”</p>

身边的女孩子们都低声应着，暮筠会心一笑，正要转身离开，扭头就见几位打手装扮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朝她们靠近。</p>

打头的男人歪着嘴，往啐了一口痰，“把她们抓起来，老鸨不在了，咱们把她们卖窑子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p>

另一个男人指着暮筠大声嚷嚷道：“就是丫头！她给每个娘们都分了银票，还怂恿她们快点跑！”</p>

暮筠咬了咬牙，双手握拳，压得拳头发出“咔咔”的脆响。她朝打头的男人勾了勾手指，“我有银子，想不想要？”，说完，她扭头对身后的女孩子们说道：“你们快走！”</p>

大一点的女孩子摇头，“不，我们一起打他们！”说着，她们也学着暮筠的架势举起了拳头。</p>

暮筠蹙眉，这时候能不能别讲义气，你们会拖后腿的！</p>

正这么想着，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下一秒，刚刚指着她的男人的手已经被折断，待男人反应过来，一声“嗷”的叫喊响彻天际。</p>

再一下秒，打头的男人还没看清黑影是什么，就被一个扫腿硬生生地摔倒在地，面对面与地上的青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p>

暮筠撇撇嘴，对那道游龙般的黑影无奈地说道：“喂，能不能给我留一个练练手！”</p>

卓凌初悬在空中的手一顿，立刻松开了眼前人的衣领，后退一步，俯身伸手相请，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p>

红衣女子勾唇一笑，一双柳叶眼媚眼如丝，妩媚中带着邪恶，邪恶中带着蛊惑，让人想起万年冰封雪山上绽放的曼珠沙华，只看一眼，就会让人遍体生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