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依然记得自己心底的执念——他要去到长安。
可是,就在他站到长安门前,看着那座巍峨的城池,却忽的恍惚,忽的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他问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心底似乎有个声音,但却没有答案。
想着这些他已经登上了虎头滩上筑起的瞭望塔。
江浪拍打这礁石,激起的浪花铺面而来,却在他的身前生生停住,无法前进毫分。
他负手而立,遥望着那已经越来越近的船队,为首的战船之上似乎有那么一道身影伫立。
他的眼睛在那时眯了起来,他望着他,而他亦能感觉到,那身影也在望着他。
或许是到了这个时候的缘故,人总喜欢回忆一些往事,郭雀亦不例外。
他的思绪忍不住再次翻涌起来。
在长安起初那几年他过得并不顺利,或者可以用极为艰难来形容。
但幸运的是他颇为机灵,看得清那些达官显贵的脸,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摸爬滚打数年之后,终于算是有了起,在那市井之中多多少少也算一个角。
只是曾经心底的某些期许渐渐被他埋在了深处,只留下一条烂命,得过且过。
他确实被柳笙箫封印了记忆,但他却没有忘记在那小镇的学院中,曾有一个模样模糊的先生与他说过那样一段话。
“你是命中注定的英雄,你的命照着星殒。”
已经成为郭三爷的郭雀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先生会与年少的他说出那样一番话,但他的确时常会梦到那样的场景,以至于他常常在夜里辗转反复。
这让他不安,也让他烦躁。
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你只是长安城里一个没爹没娘的小混混。
饿死能有一口饭,困时能有一张床,若是得了余钱,还有那红袖楼里的小娘子可以温存一番。
其他的不要多想,也不能多想。
因为,你没有这个命。
是的,和大多数人一样,人总是喜欢讲所有的不幸归咎于命,似乎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在眼前的不如意与不满中继续苟且。
可他依旧忍不住在每每路过朱雀街时,回望那座曾经盛极一时,如今又没落不堪的学院。
他亦不止一次想过要去叩开那座学院的大门,但又看看镜中的自己,觉得,觉得不堪,故而便没了勇气。
他继续的苟且的活着,直到那一天,那个自称是他师兄的人将他关入了牢房。
直到,他在夜空中又一次看见十年前他曾见过的那只凤凰。
他的心底忽的响起了什么声音,那声音告诉他要去寻找某些东西。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渴望,他抛开了一切的顾虑,甚至性命,去寻找这一路他所失去的东西。
而终于,他成为了现在的郭雀。
身为星殒的郭雀。
他不是没有去怀疑过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郭三爷是否会好过现在这个必须肩负重任的郭雀。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的是。
那个郭三爷即使到死的那一天也会不断的问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来到长安,为了脑海里会一直回响那一个声音。
那样苟且的活着,即使到死也带着某种自己也说不真切的遗憾。
终究是比不过现在这般坦荡的面对这汹涌的漓江。
那一刻,他终于昂起了首,明媚的天忽的暗了下来。
一颗星辰不知从几万里外的星海赶来,朝着他的身躯洒下一片灿烂的星光。
他抬起了手,在身前作拱手状,朝着那船头之上的来者朗声说道:“弟子郭雀见过师祖。”
那船头之上的来者双眸之中的神光一凝,他的手微微抬起,气势汹汹宛如从洪荒之中走来的猛兽一般的战船在那时忽的停了下来。
那来者在那时身子一动竟然就飞了出去,来到与郭雀相距不过百丈的高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位天玑星殒。
他的毛发皆白,身上同样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衫。灿烂的星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犹如遇见了某种无法穿越的屏障,生生的被拦截在外,他的面容就这么隐没在那黑暗的阴影之下。
可即使如此,亦不乏人能在第一眼认出这来者。
毕竟许多人都畏他如畏猛虎,恨他如恨豺犬。
他是只手遮天的大魏丞相,亦是责难苍生的乱世枭雄。
他是司马诩。
当然更准确的说,他应当是天岚院第一代苍生守望者,天玑星殒秦白衣。
他打量了一番郭雀,居高临下,但黑暗中的目光却带着一股极为满意的笑意。
“不错,颇有我天岚之风。”终于,在数息之后,发出了这样一声赞叹。
是的,的确是赞叹,发自内心,毫无做作。
“师祖谬赞,弟子不敢。”郭雀颔首,态度极为恭敬。二人之间似乎没有半分两军对垒的剑拔弩张之气,反倒是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
此时诺大的虎头滩上,两万江东军已经尽数撤离,唯有郭雀一人,独自面对这那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战船。
浪潮又一次涌来,拍打在岸边的礁石,激起的浪花在二人翻腾,又落下。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郭雀又一次抬首言道。
“弟子有一事不解,师祖可否解惑?”
“嗯?但说无妨。”司马诩的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说道。
郭雀在那一刻双眸之中忽的星光涌动,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锋利,犹如冷冽的刀芒射向司马诩的身躯。他问:“苍生为重,四字何解?”
声线低沉,咬字极重。
那是天岚院的信条。
从第一代苍生守望者流传至今的信条,历代天岚院门徒为了这四字,抛头颅、洒热血、坦然赴死。
司马诩闻言,周身的气息一凝,似乎有些紊乱,但很快却又被他压制了下去。
“苍天之下,活者为生。”
“世上万道,正道为重。”
“可这四字,师祖可曾记得?”郭雀又问道。
“不曾忘怀。”司马诩回应道。
“唔。”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郭雀点了点头。
“我亦有一事问你。”但司马诩却在那时忽的说道。
“师祖请讲。”
“为何于此?”
“欲报一仇,欲杀一人。”郭雀的平稳的声线穿越了那汹涌的江水声,在着漓江之畔响彻。
“那倘若杀不了呢?”司马诩的眼睛忽的眯了起来,里面寒光闪彻。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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